一路护送云婉前往江南,虽想着如此隐蔽,卢弘渊应当是找不到云婉的踪迹的,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命亲信索性在江南长住下来,暗中保护着云婉。 那会儿,他以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只是因为他不喜做事有始无终,且对云婉的处境起了几分同情心,所以才甘愿管这个闲事。 如今他才明白,先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从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若非是为了云初,即便云婉的日子再悲苦,他也绝不会在意。 云初沉默不语,撩起车帘朝外窥视。 裴源行知道,她又在操心了。 她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总自己一个人忧心。 他叹了口气,有点怅然地道:“初儿,此事你无需再去思虑,一切都会解决的。” 他自会想法子了结此事。 不过这话不必跟她提起,总得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跟她说,免得她整日揪着心。 云初回过头,卷翘的眼睫微颤着,默了几息,朝他点了点头,似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自那日从卢家回来后,云婉那边没再差人送过口信过来。 虽然裴源行要叫她别再操心她姐姐的事了,可她怎么可能不担忧,那是她的亲姐姐啊。 左思右想了几日,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只觉得心头纷乱无比。 及至到了 “那日若非裴公子遣人送了一封书信给我, 只怕我轻易还没法跟卢弘渊和离呢。” 能带着璇姐儿一道离开卢家,更是她先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云初的话音里难掩惊讶:“他派人给你送信?” 不过片刻,她便恢复了镇定。 大半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青儿姑娘身着夜行衣从屋顶上跳下来。 青儿姑娘那时怎么说来着? 她说她是去替裴源行办一桩事。青儿姑娘没提到具体办的是何事, 只说她不是为了给裴源行通风报信。 青儿姑娘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 难道那日裴源行是派青儿姑娘去了一趟卢家, 悄悄递书信给姐姐么? “他派了青儿姑娘给我送信。”云婉微阖上眼,随即又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云初的视线, “裴公子在信里写着, 我若是想要跟卢弘渊和离,就按着信里的嘱咐照着做。” 裴源行在信里的每一个字,她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 这是唯一能让她顺利离开卢家的法子了。 云婉扫了眼紧闭的屋门, 压低了声音:“信里提到了多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圣上被先帝废了太子之位, 他的嫡亲妹妹建安公主也跟着被牵连, 被驸马和夫家刁难。 “偏生那时候建安公主还怀着身孕,日子过得极为艰难。那驸马见建安公主落了势, 心里怨恨她非但没让他过上好日子, 反倒被她所牵连, 心里带着怨气,便拿她撒气, 甚至还对建安公主动了粗手,害得建安公主早产, 孩子, 也就是后来的昭华郡主, 虽得幸活下来了, 早些年却因着早产的缘故一直体弱多病,直到后来寻了好些神医, 昭华郡主的身子才逐渐康健起来。 “后来先帝恢复了圣上的太子之位,再后来,圣上又登上了皇位,心疼建安长公主那几年的遭遇,驸马和他的家人才被清算。”云婉深吸了一口气,“因着这个缘故,圣上和建安长公主平日里最恨的,便是对妻儿动粗的男人。” 云初的脸上划过一丝愕然,喃喃低语道:“他居然告诉你这些事?” 事关圣上和建安长公主的隐秘之事,裴源行竟也敢将此事在书信中抖出来,一个不慎,便会惹来大麻烦。 他素来谨慎,且一向不把旁人的事放在心上,她没料想到他竟然能为了姐姐做到这个地步。 云婉自然也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忙开口安抚道:“放心,那日我读了信后,就当着青儿姑娘的面把信给烧了。” 白纸黑字,莫说把书信放在卢家了,便是放在她娘家,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裴公子一心想要将她和璇姐儿从火坑中救出来,她怎能害他。 “那日我读了信后,便日日夜夜琢磨着该如何利用这桩事离开卢家。过了几日,卢弘渊又喝醉了酒来我房里闹事。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他只要喝多了就会发酒疯,可卢家上上下下都把他当作眼珠子一般宝贝着,纵然我身上带着伤,他们也视而不见。 “我本就起了跟他和离的念头,哪怕是给我下休书、哪怕告御状我也一定要离开卢家。此回他不但动手打我,还差点害得璇姐儿遭到波及,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我倘若再做缩头乌龟,不止是我,只怕璇姐儿的处境也要变得危险了,璟哥儿好歹还有他祖母照看着,我的璇姐儿又有哪一个会护着她? “于是我便利用这个机会找公公和婆母要个说法,卢家几代都在朝中当官,自是知道建安公主和驸马之间的那桩旧事的。他们虽事事顺着卢弘渊的心,却也担心此事若是闹大了,卢家定会摊上大事,是以卢弘渊会如何,他们也委实顾不上了。 “他们见我一心要跟卢弘渊和离,便替他作主,给了我放妻书。我趁机跟他们提出要将璇姐儿带走,他们当然是不愿的,认为璇姐儿就算是女娃娃,也总归是卢家的子孙,怎能跟着我离开卢家,若是外头人得知了此事,岂不是要笑话他们卢家了? “我便跟他们说,他们本就因璇姐儿是女娃娃,不宝贝她,往后嫁了人,更和卢家无甚关系了,何况卢弘渊动起粗来,就连璇姐儿他也下得了狠手,到时候乳娘和屋里的婆子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