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为免被人发现,她将藏在箱底的和离书取了出来,放在了她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眼下他定是猜到了前世荷包里的文书,就是她写下的和离书。 云初并未作答,但裴源行已然明白他猜得分毫不差。 扣住她手腕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前世,你便打了跟我和离的念头,是不是?” 她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回道:“是。” 他赤红着眼,手上的青筋暴起:“云初,你究竟为何要和离?你分明是爱慕着我的,若不是爱慕我,那日灯会上,你又怎会拼死救下我?” 云初摇了摇头,道:“世子爷误会了,我并不曾救过您。那日灯会上一片混乱,所谓的救你,不过是意外。” 裴源行只觉得心口像被撕裂似的,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外面传闻云初爱慕他。 他也以为她爱慕他,是以她豁出性命也要救下他。 可如今,她却告诉他,她没有拼死救他,那又何来爱慕之说? 他偏不信。 “那么那件寝衣呢,你又当如何说?” 云初愣了愣:“寝衣?” “就是在你的衣箱里搜到的寝衣。”他直直盯着她的脸庞,心口有几分说不出的酸涩,“云初,你该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件寝衣,你若是心里没有我,依你的性子,你又怎会去弄那样一件寝衣?” 两世结为夫妻,纵使他再冷落她、疏忽她、误会她,他多少还是知道些她的脾性的。 她是个性子清冷的女子,却不顾羞赧悄悄备下了那件寝衣,不是为了博取他的欢心,又是为了什么呢? 听他提起了那件寝衣,云初的脸颊微微泛了点红:“那件寝衣原是母亲给我的,现如今,也不怕世子爷笑话,母亲指望我穿着那件寝衣讨世子爷欢心,讨了世子爷欢心,我便能开口求世子爷将我四弟弟从牢里救出来。世子爷听了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她吐出一息浊气,忽而笑了一下,“说来世子爷也许不会信,我的确是一时疏忽,忘了将那寝衣绞碎了,让人翻找出来平白惹人笑话,也让世子爷误会了,原是我的不是。” 是她的错,倘若她在邢氏面前态度再强硬些,抑或是回了侯府后便将那寝衣毁了,便也不会当众被人耻笑,更不会让裴源行误以为她对他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裴源行只觉得心疼得更厉害了。 他忽而想起那日他送药去云宅时,云初和顾家姑娘说的那番话—— “只是他们还说,你……你会嫁给裴世子,成为侯府的世子夫人。” “传闻不可信,是以我也不会嫁给那位裴世子!” 她刚嫁进门那会儿,他心里还怨着她。她不是信誓旦旦地扬言不会嫁给他吗,为何转眼便又嫁进了侯府,成了他的妻子? 她爱慕他,是以,即使是挟恩图报固,她也要嫁给他。 可如今,她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一切皆是误会。 她从未爱慕过他! 她,两世都打着跟他和离的念头! 他双手在袖中收紧又张开,旋即又再度紧握成拳。 他忍了几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我要听你亲口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一刻都不曾对我动过心,是吗?” 她静静地直视着他,言简意赅:“不曾。” 他看着她温柔而淡然的面容,感到自己的心沉到了深渊谷底。 她不喜他。 所谓的情意、所谓的爱慕,不过是他妄想出来的东西。 什么互相扶持、和和美美过一辈子,从头至尾都只是他一个人自以为是罢了。 发红的眼睛盯着她良久,半晌,他才铁青着脸道:“好,很好!” 回了侯府,云初便同青竹和玉竹整理起箱笼来。 裴源行虽在书房里住下了,但是他们既已和离,她自该早些收拾好东西走人,也没必要多赖几天。 她没多少嫁妆,好些东西先前便已收拾妥当了,青竹和玉竹又是手脚麻利的,不过半日,云初便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由马车载着一车子的箱笼离开了侯府。 小厮风清进了书房,裴源行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走了?” 风清看出他眼下心情不佳,哪敢多问什么,凭着自己的机灵,心想着世子爷应是在说少夫人,忙垂首回道:“回世子爷的话,少夫人……”他顿了顿,察觉到自己一时说漏了嘴,忙又纠正道,“不,云姑娘离开侯府已有一盏茶的工夫了。” 裴源行抿了下唇,遂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他伏案看了一会儿书,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回了听雨居。 长案上的甜白瓷梅瓶里插着几枝红梅,红色衬着白色煞是好看。 许是刚从院子里的树上摘下来没两日,梅花还隐隐飘散出几缕幽香。 裴源行转身进了里间。 屋里头暖和得很,热气里夹杂着镂空熏炉里熏着的香,是他最熟悉的黄梅香,也是云初最喜爱的花香。 夜夜同榻而眠,他总能在她身上闻到这股黄梅香。 她身上的黄梅香,与铺子里调制出来的香料略有不同,他甚少与女子打交道,说不清楚不同在何处,只知她身上的黄梅香气闻起来更为清新脱俗。 他看到过她调香,想必那是她自己调制出来的香料。 裴源行眉头微微拧了拧,不愿再多思量此事,头枕了手臂睡在床榻上,却意外瞥见罗帐一角挂着的、红灿灿的吉祥结。 他身体明显地僵了僵,心底渐渐升起一阵烦躁感。 甜白瓷梅瓶里插着的红梅是她摘下来的,熏炉里的熏香是她调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