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她这样一个身子娇弱的女子。 杜盈盈进府那日,外面下着雨。 她一瘸一拐地,原是腿脚真的不适。 他莫名地心头一酸。 他真的该死。 裴源行收回思绪,微微偏过头去,哑着嗓子,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扭:“脚疼不疼?” 云初轻轻地摇了摇头,即刻又回过神来,心想着,他哪瞧得见她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 “妾身不疼。” 某人已少了几分先前的别扭,执着道:“要下雨了,你的脚会不疼?” 云初一僵。 感觉到她身子僵硬,裴源行便有点后悔话说得不太中听。明明是想关心她,却总是用呛人的语气同她说话。 他垂眸看着脚下,漆黑的瞳孔里敛着情绪。 他又不是子瑜,哪说得来好听的话儿! 两人静默了片刻。 “你搂紧一点,这样背着,太重!”裴源行终是忍不住,压下心头的那点复杂,先打破了沉默。 云初淡声道:“世子爷还是放妾身下来吧,妾身可以自己走。” 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又走不快。” “世子爷,容妾身直言,您背着妾身,走得也并不比妾身自己走得更快。”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轻柔,可落在他耳中,却品出几分她耐着性子、跟个胡搅蛮缠的孩子分辩道理的味儿。 裴源行微微有些失落。 他拼命想要待她好些,偏生又不知从何做起。 总盼着她能跟他靠近些,却总又让她离他愈发的远。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她嫌他走得慢,他走得再快些便是了。 直到进了颐至堂的院门,裴源行才放下了云初。 她还未站稳,裴源行已朝她面前凑近些许。 “世子爷……”云初朝后退了一步。 “别动!”他的声音里有几分落寞。 他一面说,一面用修长的手指给她整理衣襟。 屋里,杜盈盈透过支起的窗子刚好看到了院子里的这一幕…… 听雨居,云初坐在临窗的炕上盯着窗外的一株冬青树。 和前世一样,杜盈盈还是来了侯府。 只是她想不明白,今生盈儿姑娘怎地来的这般早。 前几日裴源行提过,说是要出门接一位女子回府。 那会儿她便知道他要去接的人就是盈儿姑娘。 前世,裴源行就是在十月底出的远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他带着盈儿姑娘回了京城。 是以,前几日裴源行提起接人之事的时候,她并不觉着不对劲。可今日见着盈儿姑娘,她很是诧异,怎地盈儿姑娘脚程这般快。 不仅如此,与前世相比,今生发生的很多事,都变得跟前世不大一样了。 今世她仍是在灯会上受了伤,而后嫁进了侯府,可跟前世不同的是,今世裴源行去云宅给她送了药,还为她请来了倪大夫。 前世,她因盈儿姑娘吐泻之事被罚跪祠堂,之后来替她做针灸的亦是这位倪大夫。 是巧合还是偶然呢? 云初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她又想到了新婚当夜。 今世裴源行依然不喜她,这一点裴源行明明白白地说了,可新婚当夜他却留在了听雨居,而不是如前世那般去了书房过夜。 然后是回门那日,他陪她一道回了云家。 再后来,她生辰日,他送了她一块玉佩。 还有那日他问她梦见了什么,她回答,她梦见自己被烧死在一场大火里,裴源行却说,这事绝对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为何说“不会再”? 她总一心记挂着旁的事,却因此忽视了很多细节。 要不是方才裴源行背她的时候问了她一句“要下雨了,你的脚会不疼?”,她都不会对他起疑心。 今生她虽还是受了伤,但是比起前世,大夫只去了云宅两回便没再去了,因而留下了病根,今生却因着有倪大夫的细心照拂以及裴源行送的药粉,腿脚恢复得极好。尽管每逢下雨,她的右脚还是会隐隐作痛,却比前世那种苦不堪言的疼痛好了不知多少。 可裴源行又怎会知道,每逢雨天她的腿脚会疼。 她从未跟他提过半句。 既然如此,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只有伤了腿的人,才深知腿疾之苦,旁人哪能体会半分? 云初叹了口气,换了个坐姿继续沉吟着。 是了,他自然是知道腿伤之人的苦楚的,如果裴源行也是重生之人的话。 她曾梦见他拄着拐杖在她墓碑前烧纸钱。 他的腿也瘸过,所以他才会知道腿疾会在阴雨天发作。 颐至堂。 众人回去后, 太夫人又拉着杜盈盈聊了好些体己话,拨了两个自己的丫鬟去她屋里伺候,细细叮嘱了两个丫鬟好些话, 想着舟车劳顿的, 这才放杜盈盈回屋歇息去了。 丫鬟琥珀替杜盈盈摘了钗环卸了妆, 又吩咐人打了热水服侍姑娘沐浴。 沐浴出来,杜盈盈靠在大迎枕上, 一旁, 琥珀拿着一块干帕子,仔细地替杜盈盈绞着湿发。 窗外树影摇曳,杜盈盈出神地望着窗外, 忽而想起院子里的那两道身影—— 男人身姿高大挺拔, 动作却温柔细致, 替他面前的女人整理着衣襟。 男才女貌, 分明是顶赏心悦目的一幕,可落在她眼里, 却觉得那画面莫名的刺眼。 她咬了下唇, 眼神晦涩:“琥珀, 你可瞧见源行哥哥的那位夫人了?” 外祖母已经私底下跟她提过了,在外祖母的眼里她仍是杜家的二姑娘杜盈盈, 是外祖母放在心尖尖上的外孙女,可若是去了别处, 在旁人眼里, 她便是外祖母因觉着投缘刚认下的义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