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牌已落到四个人手中,萧澄第一个推出筹码下注。
他不了解这被称为棠医生的女人,但也不排斥和她聊聊,喝掉酒有些上头,社交竟变得没那么难了,“并不这样,女士,我输过很多,然而只有输掉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对金钱切实的支配。”
“老冯而今阔了。”郑天德轻描淡写地解释,张宗旻手脚轻缓地下注,生怕自己的动作惹恼了谁一样,不知怎么的,萧澄越看他越觉得讨厌,突然滋生的负面情绪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冯文昭。
“真的,我都不知道他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郑天德和棠医生都看向了他,“您被家庭保护得很好。”女说,“金钱关乎罪恶的勾当。”这是她潜藏的判断,萧澄隐约有感觉,可他却选择在这时候喝酒。医生刚从荷官处拿了新牌,想再说句什么。
“冯文昭在外头那么多人,他保护得过来哪一个?”
此句一出,其余三人都安静了,郑天德分开手上的牌,只发出些意义不明的语气词,怪异地显出某种高兴的情绪。
医生决定转移话题,“您可不知道小张律师?”她问萧澄,继而自答了起来,“他可救过我的命。”然而被提及的张宗旻却面露愧色,“小张律师替我打遗产官司,最后,谁也想不到,我哥哥坐着他赢来的那架飞机消失在了热带雨水最凶的时候。”
萧澄喝到微醺,笑了起来,“宗旻也接受我丈夫类似的委托,但可惜我们家没有座机。”
玩笑话之后却被旁人接了没首尾的一句,是对女说的,“您对飞机很感兴趣?尤其是失事的那些?”郑天德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毕竟,棠小姐是郡主殿下的私人医生,见多识广。”
“如果没柄长勺子,就少想着喝别人碗里的汤,这是最为重要的见识。”医生语气平和,“加倍。”她继续对荷官说,却意不在牌局,给自己点了烟,呛辣的烟味让萧澄不太舒服,但这会显然没人在乎他,“您母亲那里最近生意好?”
郑天德只是掏出烟盒来搁在一旁,“现如今整个儿都不景气,而这一不景气,就容易生事端,侯爵还不知道?国家民族党得到了快五十个议会席位,为穷人立言,所谓的政治宣传”
“你比我想象中更关心政治,先生,如果哪个政党把保证娼妓和老鸨权益写到精选宣言里,千万别犹豫,做个孝子,替你妈妈投他们一票吧。”
到这个时候萧澄即使被酒精麻痹感官,也能嗅到空气中刺鼻的火药味,张宗旻安安静静杵在那里,他给了他几个眼神却毫无回应,荷官等着发下一轮牌,纸牌落下的声音被刺耳的拍击声砸碎。
“稀奇了,你打算用这好家伙下注?”棠医生面不改色地扫过被拍上桌面的手枪。“我拜访过一个灵媒,她说我不会死在最近。”
“要么我们试试看!”说着郑天德的枪就要指到棠医生的脑门上去,张宗旻急忙将萧澄拉开,在起身时难以抑制头晕起来,繁华绮靡、一团和气的东西过于使人掉以轻心,但都不是真的。萧澄又被情人扶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两个牌友并非孤身来此地找些休闲乐子,枪在他们手里像玩具一样。
眼见着情势急转直下,可在被一个推着平头的手下在耳旁嘀咕几句之后,郑天德才满脸怒气地先收回了枪,桌上的牌和筹码他都不打算要了,“你他妈给我等着!”他接着指着鼻子骂向医生。
另一边却不恼火,反而笑道,“好啊,我跟您这儿等着。”气得郑天德愤然离去。
片刻后萧澄才从刚才那幕危险的闹剧中回过味来,他意识到自己险些惹上麻烦,懦弱的情人可能在一开始就给出了正确建议,可萧澄不打算认自己的丝毫过失,他被指责、揶揄的够多了,“都是你的错!”愤然转向情人,他已经决定赶紧回家去了,张宗旻紧跟在身后,而才刚认识的棠医生仍是盯着牌,自顾自地喝酒,萧澄小心翼翼地从重新拥挤起的赌客们之中穿过,余光打量之下,医生似乎刚输了,女嘴里骂得很难听,她侧过身让跟着她的人再拿钱,铸着弓与箭的胸章划过一闪,银光耀眼瞬息而过。
“你想吃糖吗?别让药搞得太苦。”
邵南云从冯文昭手中接过几颗糖含在嘴里,他实在不惯这种直冲鼻子的甜腻,只是把那几粒含在侧颊,等糖衣化开,至于他咽下去的药丸,实际上是真没有任何滋味。
“以后不许再搞这种,要是怀孕了怎么办?你才几岁?”
这就是原因——为什么侯爵会放弃温存,急火火地从电影院里出来就开车奔去药店。
“我又不是存心坑你”
窝在车座上,恨不得把脸遮起来,冯文昭确认药被对方吃下去,又见邵南云一副委屈的模样,也就缓和了态度,“怎么着?刚刚爽过头了?”
“您真不是什么好人。”羞愤地扭过头不去理他。
听罢此言,冯文昭莫名有些得意,“还叫你说对了。”他如释重负,启动开车子,又殷勤地问道,“我送你回家去?”邵南云默默地接受了,一路他只看着街上的各色行人和霓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