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河露恹恹扫了一眼,顿了顿,偏过头又是一眼。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一对眼睛剧烈地扑朔着。
我问她,“怎么了。”
她不答,反而是拽过餐巾纸手忙脚乱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渍,抱起手机整整转了一个圈。
青春期的小孩就像变幻莫测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真叫人捉摸不透。
那天河露又是哼着小曲,涂上唇膏出了门,她踩着她的帆布鞋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和我挥手告别。
我斜着眼看她,“干嘛?”
她像只小喜鹊,活蹦乱跳,“约会呀约会呀。”
“早点回来…”
话音还没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急哄哄地听不得人把话讲完。
正中午,我联系遍了关系网找到商洪。他从他家的两层小别墅下来的时候,畏畏缩缩没个人样,鼻青脸肿不知道被谁揍的。
我抽出支烟看着他,伸出手点点他的额头,“知道找你什么事儿吗?”
商洪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嘴唇嚅嗫着像是不愿意说。
“河露昨天怎么回事儿?”我又推了他一肩膀,“说话。”
“操。”商洪小声嘟囔了一句,挠了把五颜六色的头发,扬起脸来极其不耐烦,“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婊子妹妹,成天缠着我小叔没完没了。他妈的我小叔把人拉黑了,河露个烂婊子还能摸来找我要联系方式,我不早告诉过她了,再敢来找我还要强奸她。她自己送上门能怪谁。”
他停下来一声嗤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鄙夷、不屑:“衣服都脱了结果你妹是个人妖,插都没地方插。不是想见我叔吗,行啊,给她喊过来了,让我叔也知道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杂种。”
“行了吗,满意没,还想听什么?要讹钱?她那条破地摊裙子我撕的,我脱的,能值几个钱,你说出来听听?”
他下巴高高扬起,一口一个贱、婊子、人妖,嘴里的唾沫星子满天飘。看着商洪那张倒人胃口的脸,我没犹豫,抬起腿往他肚子上踹了两脚。
暴力如同骤雨,生生不歇。等我停下时,他已经紧紧缩成一团,像条肉蛆,匍匐在灰沉沉的土地上。周边的邻居听见响动往这边走,已经有人开始拿起电话报警,我最后踩了一脚商洪,骑上摩托车走人。
直到开离东城、开进市区我的手还在抖。河露被商明拉黑以后再次找到了商洪面前,商洪不仅要强奸河露,还要把商明叫来。阴差阳错,他知道了河露是双性人。那商明呢,商明知不知道。我废了好大劲才点燃一根烟,重重吸了一口,恍惚间,河露那句“为什么我不是女孩儿”还在耳边不停歇地回荡。
我满脑子想着河露,头昏脑涨走进市中商场,买盐、买醋、买蚝油。再一眨眼,眼前便走过两个身影。
一个西装革履英俊挺拔,另一个纤细瘦弱,身上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是河露。
我没来得及结账,把东西丢在原地匆匆出了一楼超市,紧紧跟上前边的两个人。一步又一步逼近,终于,河露身边的那张脸逐渐变得明晰——我是见过他的,在为数不多的家长会上。商明身上的从容和高贵是着装掩盖不住的,三十上下的年纪,却足够沉稳、冷静。讲话时井然有序,简洁明了。即使他在全市最二流的学校,站在最破旧的讲桌前,举手投足之间也仍然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商明和河露坐着直梯一同去了商场三楼。他们并肩走着,不牵手、不交谈。河露和他即不像情侣,也不像兄妹。
两个人进入一家服装店,导购带着精致的妆容在商明耳边滔滔不绝,他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只看着河露,沉默地看她换下一件又一件艳丽的衣服。
最终,商明起身替河露挑了一件橙色长裙,递进她怀里。我远远地看着河露进了更衣室,导购得了空闲转身去算账单,偌大的一家店只有商明静静坐着。
忽然,河露从门后冒出脑袋,不知道对商明说了什么。商明在原地停了一会,跟着进了更衣室。
门一合,透过的缝隙只能看见两双鞋:一双皮鞋——我不认得什么牌子;而另一双帆布鞋我再眼熟不过,那是我买给河露的蓝色低帮匡威。
只见帆布鞋的鞋尖忽然踮起,向前凑近。那双皮鞋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片刻后,河露从试衣间走出来,身上穿着长裙。嘴上干干净净,不知道把唇膏蹭哪去了。商明后她一步出来,嘴角处反着光,像糊了层透明啫喱。
在商明看不见的地方,河露偷偷地笑,梨涡漩起两朵挂在嘴角边,甜蜜的让人发昏。
之后我没再跟踪他们两个,又回到了一楼,重新买了盐、醋、蚝油,魂不守舍的回家。
一整个下午,河露的手机都是关机。
晚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我站在阳台向下望,私家车一辆紧接着一辆的飞驰而过。有台SUV开着大灯,就停在路崖。过了一会儿,商明从驾驶座走下,弯腰将河露从车里抱出来。
河露被他横抱在怀里,橙色的裙摆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