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料理好谢艾。
谢艾醒来已是两日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柳葆卿坐在床边,正含笑看着他。
“十六公子,你醒了?”柳葆卿倒了一杯热茶,扶谢艾坐起身。
谢艾只愣愣看着柳葆卿,慢慢回想起来:“是哥哥救了我?”
“是你救了你自己。”柳葆卿把茶杯放到一旁,娓娓道来,“那一夜见你大闹鹤园,我本不解,而你一张口,我便明白了。你就是要将此事闹得众人皆知,好让令尊无法担一个残害幼子的名声,他也就不会把你送给韦帅了。我心中不齿令尊的做法,但那夜在仙鹤居商议时无法替你转圜,后来见你自救,我便顺便向你祖父说了几句话,眼下你不会再被送去韦府了。”
“哥哥说了什么?”
“说了一个寻常的道理,一个人若是对他的子女残忍,也不会对他的父母打从心底里孝顺。这一点,太傅大人心里非常介怀。尤其是你还提了十八明珠,就算令尊不是为了继承家业,将来也会被族人议论,说他为延揽拉拢朝中势力,坐稳他日谢氏主事之位,而卖了自己的儿子。太傅大人也会觉得他为谋家业,不择手段,何况还是这么辱没斯文的下作行径。”柳葆卿面色转忧,“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自刎?当时救下你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是下了死手的。谢艾,既要自救,又要自戕,为何?”
谢艾合上眼皮笑了笑:“我若说我此刻宁愿自己是死了的,哥哥信吗?”
柳葆卿失了笑意,面色凝重地看着谢艾。
“我的亲妹妹被远送羌州,我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将来呢。不受重用的子女也要被榨取最后一点可用之处,生在谢家,这是宿命。那夜在鹤园看到我父亲走来,眼神和那日送芝儿给夐寇时一样凉薄,他视我如草芥,没有半点骨肉之情,我便满心悲凉,知道逃得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也就没了生趣。”
“你可为令堂想过?这两日她天天为你流泪,求神拜佛盼着你醒过来,如今也病倒了。”
“她现在可还好?”
“用了安神汤,正在歇息。”
谢艾稍稍安心,又苦笑道:“回哥哥的话,我也为我娘想过。芝儿走了之后我便想今后我要加倍待我娘好,悉心照顾她,可我自身难保,今日是韦翮龄,明日又会是谁。我死了,我娘定然会伤心,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看着她的儿子垂死挣扎,让她总是唯唯诺诺苟且过活,动辄下跪求饶,几近忍辱偷生,不如一了百了。”
柳葆卿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那你去了雁州,从此别再回来了吧。”
“雁州?”谢艾惊愕,这个地方他曾听闻,是雁王封邑,远在极北之地,苦寒无比,他去雁州无异于被流放。
“你毕竟伤了谢芾,令尊也饶不得你,还有韦帅,白银千两被退回后,换了黄金千两送来,这次可是一箱箱黄金,我看这韦帅对你势在必得,所以你必须离开豊都。”
“韦翮龄他究竟要如何”谢艾想到颜氏,“那我娘呢,能随我一同去吗?”
“自然不能了。你此去雁州,是与你的十堂叔一起,他算是谢家布在雁州的棋子,你为他打下手,也免不了要打探雁王动向,时时报与谢府。”见谢艾拢起眉头,柳葆卿温言劝导,“这总比你在谢家,甚至被送进韦府的好。雁王是个闲散王爷,成不了气候,否则也不会让你十堂叔去了,我猜想,你在那里多半是可以过上安稳日子。”
“可是我不能撇下我娘”
“你能平安,令堂自然也会安心度日。就像你说的,你自身难保,令堂只能跟着受苦,你要先想好自己的出路。”
谢艾怔怔看着柳葆卿,无言闭上了眼。
十日后,谢艾随其十叔父谢玑去往雁州。颜氏为谢艾做了许多换用的鞋袜和贴身衣物,另外缝制了一件极厚重宽大的鹿绒披风,穿在身上像极了山匪,谢艾与颜氏玩笑,说到后面谢艾含泪沉默,颜氏却难得笑得开怀,对谢艾说:“但求你平安。”
临别前一天晚上谢艾将韦琛留给他的银票都给了颜氏。他是个男子,什么苦头都吃得,颜氏岁数不大,但常年操劳,以至于早早生了白发。谢艾见不得母亲辛苦,叮嘱她千万要舍得花钱,该吃吃该用用,待他在雁州安顿下来攒了钱再供她花销。
马车越驶越远,谢艾掀着帘布痴痴望着颜氏越来越小的身影,泪水夺眶而出。他这么一走,颜氏该如何自处,仅仅是离开谢家都教母亲这么痛苦,若他离开人世,颜氏还怎么活得下去。这样想来,当初他轻生,实为自私,万不应当。满怀自责,谢艾连连噩梦,梦中颜氏独守清烛轩,受家丁谩骂欺凌,或是颜氏幽幽望着他,
自豊都,至雁州京雁崖,足有三万余里路。越往北走,天就越冷。风灌进马车中,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样疼。谢艾里三层外三层,把冬衣和披风都裹在身上,冻得蜷起身体,鼻尖通红。
谢玑是个酒鬼,原在谢家时就因多次喝酒误事才被逐到雁州,如今一路冰天冻地,谢玑以取暖为由,更是撒开了喝。每行十里路,喝一壶酒,整个马车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