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五斗柜上的电话机骤然尖叫起来,狠狠恐吓了邵南云一下,他嘴里暗骂了句,趁苻宁没反应过来时拿起了听筒,演示自己机械的礼貌,将来他或许该去当个接线员。
转身进门,邵南云见苻宁颓唐地坐在沙发上,两人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他安慰自己这蠢笨的从压低、变形的急促交谈里什么都听不出,一个走错门找错人的访客,根本不足挂齿,他也最好这么想。
只是一个开头,他便为另一边的声音愣住。
“好吧,我们明天好好谈谈,你现在快走吧!走啊!”
狗叫声越来越大,邵南云在嘈杂里寻着间隙喘气,算是得救了,他高估了自己,他很确定。“没那么难相处?”叔叔的话盘旋在耳畔,“看看爱情把这聪明人骗成什么样子。”他能怎么办?给自己倒杯水喝是最好的选择,苻宁的声音会不自觉变得尖利,他该知道自己有多惹人讨厌。邵南云滋润了自己的嗓子,顿觉清醒了不少,可偏偏又给他听见了最不愿听见的声音。
“告诉我,我只是害怕”
等到了门口——那里此刻简直如同案发现场,满是糟乱不安,没有头绪,差的仅是尸体与满地流血,苻宁在冲着门外的人大喊大叫,而门外的人,他早晨匆忙的爱侣,正红着脸——毕竟的睡袍露出了胸口大片白嫩肌肤,支支吾吾想要解释自己,邵南云当机立断,截住了孙耀祖的话,大个子、一身汗味而不自嫌弃的被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南云,今天早上”
“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你快走啊,别惹麻烦!”
聊透顶,还想让我跟着,我可嫌麻烦。”
冯文昭打完了那通该打的电话,顺手在店里买了盒蜂蜜水果糖,他的舌头和牙齿都是甜蜜的,并打算回到车上,再留些耐心给无疑到手的小美人,却正看见有人正盯着他的车看,湖蓝喷漆的车身很像一汪水池,而那人也是一副急欲投湖自尽的模样,冯文昭自己想出些好笑的东西逗乐自己,他记得那青年刚从公寓楼里走出来,可能是搬完家具的工人,侯爵走近自己的车,示意对方让一让。
“可能是叔叔回来了你你松开我吧。”他不得不提议。
施加在手上的力道却开始让邵南云浑身难受了,“你根本想不到,我的那些噩梦”他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双手该放在哪里,苻宁眼里噙着泪水,但语调却陡然愤怒。
邵南云被传染上了焦虑,他觉得哪怕是捏碎自己的骨头也不能让苻宁好受一点,好在门猛地被人敲响,狼狗顺着声源吠了几嗓子。
对方好似才找回神智,便不顾邵南云了,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袍一路直奔到门口。
“明天”
“南云,怎么了?”
“谁让你找到我家里?”
“你好,请问”
“那现在”
“其实叔叔的工作,怎么说呢,他的上司压着所有人,同事们又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叔叔是个好人他爱你啊,就是这样子,原来的都结束了,我一直在学校住,不知道什么的,要么,你们两个人当面说。”
“兄弟,这车可以啊。”
邵南云朝室内走去,灯光渐次充裕,狼狗绕着他的脚步,当然他没有被绊倒,反倒发现了苻宁并不似自已话语中透露出的那般气定神闲,这在灯下分外白皙漂亮,要是神态中再少几分焦虑和刻薄,邵南云觉得自己不会怎么讨厌他。
苻宁纠结地抿起薄嘴,他试图开口了一次,但没问出来,邵南云无可奈何,在确定安全的前提下拉着苻宁坐到了沙发上,即使那上面已经被狗啃烂了,可他还是希望这样能稍微安抚一下他,以便让自己能顺利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邵南云和他叔叔一样讲求效率,打心眼里不喜欢浪费时间。
现在他又倾向于断定对方着实是情感过剩,不然干嘛说两句又要流眼泪呢,“苻宁在害怕什么?”他可以猜测,却估计对方自己都不会有个清晰认识。
这下邵南云觉得自己又一次需要更多的反应时间了,他发现了苻宁性格的分裂之处,他只有一个自己,而对方可以摆出更多脸孔,他们没法相互理解,他又可能读懂了其中一张脸,但很快又是陌生的下一张,邵南云料定一切和谐不过是靠自己的伪装。
“也是,你们之前是一家人啊,那你”
“南云?是你吗?听见你的声音多愉快”
“你疯了吗?”
“怎么了?”邵南云谨慎道,过一会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就该一直装成个闷葫芦。
“真的,我不好说”
“你得告诉我!”他的手猛然被抓住,两人突如其来地呈现出密友般的姿态。
“这会我一点空都没有!”
“他有过别人吗?别的?你叔叔他”
“也不行!”
怕侯爵温柔的嗓音跑出来作乱,邵南云用手掌包住了听筒。
“他很少和我说这些,不过我总能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