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难得来场了旷日持久的雨,淅沥沥的,伴着夜悄无声息地来,所有人一睁眼便都是副灰蒙蒙天未亮的模样。
窗外没有了此起彼伏的鸟鸣犬吠,没有热络的寒暄问好。
就好像平时喧嚣的不是人,而是阳光。
夏温良做了个梦,早早醒了,收拾完看看时间才七点,不知该做点什么。他穿着深黑的西服,坐在通常被苏桁霸占的地毯上,凝着莫知名的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怀里懒洋洋的白猫。
手指划过她柔软的肚子,陷进雪白的毛里,窸窸窣窣。单调的动作重复了无数遍,直到白猫被挠够了,自己翻了个面,却迟迟等不到怠工的人干活。
指尖传来些微刺痛,夏温良才回过神,把手从猫嘴里抽出来,低头看她雪白的肚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有点变大了,又好像没有。
“对不起,”夏温良的呢喃中也带着几分倦意,仿佛做了一夜的梦把力气用光了:“如果知道你有可能怀孕,第一天就会把你接回来”
什么都听不懂的猫咪仰起下巴,露出带定位功能的新项圈,水蓝的眼瞳眯成两道弯弯的缝。
次卧断断续续传来三四阵铃声,苏桁才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眼底染着浓浓的黑眼圈。
他这周开始实习,公司离这儿很远,可他又不愿意回近一些的学校,为了防止夏温良知道以后可能劝他回学校去,于是撒了个谎,每天偷偷倒四趟地铁去上班。
这么熬夜加早起的,快把他掏空成一具干尸了,累到都没时间跟夏温良这样那样。
苏桁对这种状况很不满意。虽然有些幼稚,但是他怕如果不做那种事,夏温良就想不起来自己。
见那人反常地在地上坐着,苏桁本来要粘过去,却发觉气氛不对,停了下来。
他注意到夏温良连领带都是黑色的。微微佝偻着脊背倚靠在沙发上,额前的碎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棱角分明的轮廓被昏暗的光线糅合,像一把褪去了锋芒的弯刀,在迟迟不散的灰暗中疲惫地沉睡着。
这时一直在出神的人忽然抬起头,视线跟随着猫离开的身影,看到了杵在原地的苏桁。
他扶了下眼镜,挺直脊背笑起来:“起床了?今天下雨,我送你去上班。”
苏桁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转而让夏温良送他去地铁站。
路上的夏温良也比以往更沉默。安静和局促将逼仄的空间填满,劈里啪啦的雨点成为唯一的伴奏。苏桁想聊点什么的念头就像摆来摆去的雨刷,直到车停都没确定下来。
临走前,苏桁弯腰撑着车门,布满血丝的眼里写着一望了然的担忧和关切,像个笨拙的小哑巴。
夏温良看得心头熨帖,眼梢浮上微暖的笑:“我去出席一个仪式,晚上大概也不能接你回家了。工作加油。”
苏桁点点头,直起身把门关上。
黑色的车身划破迷蒙的雨帘,挟着一身凉意迅速走远,最终来到郊区一处素白典雅的天主教教堂前。
无数道行色匆匆的黑白身影往来交织在一起。沉重与悲伤伴着雨水落下,沉闷地锤打在一把把单薄的伞背上。
一对年轻的夫妇在礼堂门口迎来送往,低垂的眼睫只在看到来人的一刻抬起,又迅速落下遮住漂于眼中的哀伤。
他们在见到夏温良时往前迎了两步,又如同接待每一位宾客般,将他引到厅里,然后回去继续扮演称职的主人角色。
有些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但又收敛在凝重的氛围里,只偷偷瞄着夏温良。
被无声关注的男人全当作没看到,径直到第一排坐下,等待着仪式开始。
礼堂中央摆着一对华人夫妇挽手而坐的巨幅黑白照,他们慈眉善目地凝望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人们,沧桑的面容上挂着始终如一的微笑。
他们是夏温良的养父母。
在他依稀开始记事的时候,他们在华盛顿红灯区喧嚣又破旧的老街把他领回去,亲手给他洗澡换衣剪发,视如己出地抚养。
每次他拿了奖回家,他们就会这样看着他,温柔而爱怜地,仿佛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他身上。
直到他们意外地老来得子,终于如愿以偿。
之后兄友弟恭的戏码开始随着独子的成长愈发难以为继。被过分溺爱的夏温玉逐渐学会护食。他在七岁生日的时候大声许愿,用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冲他这个假冒的哥哥拼命哭喊,撒泼打滚让夏温良把“我爸爸”“我妈妈”还回来!把以前被他“偷”走的爱和东西全都还回来!
少年尖锐的哭号几乎要凿穿所有人耳膜,像耳光扇在唯一在场的“外人”脸上。
可他拿什么还呢?十二岁,身无分文的年纪。
于是爸妈在另一个学区买了栋豪华的宅子,又雇了两个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在六百多平的别墅里,夏温良一个人念书学习,吃饭生活。晚上他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空荡荡的卧室门窗紧闭,却像四面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