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桁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他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空了的裤子口袋,傻站在太阳下,不知所措地对着夏温良离开的方向。
苍白的唇瓣只是颤抖着,却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手指一下下用力碾着衣袋,不死心地再次伸进去,依旧空荡荡。
他听到有人叫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不断有人一脸奇怪地看向他,他们说着笑着,欢乐的声音在耳边飘过,嘈杂聒噪难以分辨。
他孤零零地杵在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把夏温良推得越来越远
他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哪怕说一万遍对不起。
这三个字对夏温良来说恐怕是最恶心的。
“苏桁?”不知是谁突然拍了下他的背,胃中一阵抽搐,苏桁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直起身见是顾宇川来叫他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吗。”顾宇川关切地问,摸摸他的脸,搂着苏桁的肩把人带到Yin凉里。
“我手机丢了。”苏桁低头,慢慢翻出空空如也的口袋。
“没事,别着急,我陪你回去,咱们沿路找。”顾宇川握着苏桁冰凉的手,回去和那群同行的人告别。
见他们要走,队伍里的两个女孩子说愿意帮他们找,也要一起走,留下一群汗流浃背的男生面面相觑
苏桁知道找不到,那个恶作剧的人基本上没可能会还他手机让人抓。所以他也没让这三个人多找,慢悠悠走到山脚就径直租了车返回学校。
他厚着脸皮向导师和系主任询问他不该打听的事情,想知道有没有别的试讲机会。但是每个院系都有一套自己的讲究,外人很难说。
无果之后,他又通过穆子期的邮箱联络上他,给他打电话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穆老师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早在刚出事的时候就联系上了另一位下周才面试的老师,说服人家愿意调换时间。
“不是你的错,看开一点,不用这么自责。”穆子期在电话挂断的时候忽然留下这么一句话。
顾宇川在旁边全程沉默地听着,在电话结束的时候见苏桁开心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却倏地滚落,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和那个人道谢说再见。
“怎么样,还不行吗?”顾宇川强压着往上反的火气。
“不是。行了。穆老师已经帮他处理好了。”苏桁把脸埋进掌心里,慢慢安静了下来,佝偻着贴在桌子上,像一只笨拙到找不到地方躲藏的鸵鸟。
顾宇川站起来把苏桁搂进怀里,任凭他把鼻涕眼泪都抹在自己衬衫上:“事情解决了就好,都会过去的你要回去吗?”
“我不敢”压抑的哭腔轻轻地传出来。
“有什么不敢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他敢吃了你不成?”顾宇川把玩着他柔软的发丝:“而且他喜欢你,所以一定也会原谅你的,你去找他示个弱道个歉,男人都吃这一套。”
苏桁抬起头,拧着眉看顾宇川,鼻头红得像小番茄:“你怎么了?之前还拦着我不让我喜欢他。”
“我他妈现在也想拦着啊,可是你看你,为了个误会就哭丧难受成这样,看你这怂样儿我就不难受啊?”顾宇川嫌弃地抻出一把卫生纸:“擦擦擦擦,哎呦我去,我这衣服不要了给你了”
苏桁嘴角翘了一下,又垂下去,使劲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擦擦鼻涕:“我给你洗。”
“那敢情好。”顾宇川爽快地脱衣服塞苏桁怀里,忽然想到什么,戳他脑壳:“上回我找洗衣粉和肥皂,满屋都找不着,你猜在哪?”
苏桁眼珠子转了转:“在我床上?”
顾宇川向下睨着他,那眼神就像在问他“你还知道啊”。
苏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到床上刨了刨,因为洗衣粉已经被找到了,所以只刨出来晾衣杆和鞋刷子,还有顾宇川的半瓶须后水递过去。
“严肃点不许笑,”顾宇川接过来须后水看保质期,“我跟你说,要不是这床面积有限禁锢了你的发挥,你能连洗脸盆和洗衣机都用完顺手扔上去。”
“哪有那么夸张。”苏桁心虚地拎着衬衫的一个小角走了。
顾宇川气笑了,抱着胳膊倚在卫生间门框:“还敢嫌弃我衣服,这他妈不是你哭脏的吗?”
不过就算顾宇川怎么劝,苏桁也不敢回去,下班就灰溜溜回学校,窝在宿舍里哪也不去,补了张电话卡拿顾宇川的旧手机临时救急——因为钱包和卡还在那个家里。
他晚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每次屏幕亮起来心都会咯噔一下,然后又随着屏幕一起暗下去。
他在心里一遍遍写一个人的名字,痕迹累积叠加,从刻痕里渗出鲜红的血来,仿佛深到永远也无法抹去。
有时候他骗自己,只要道歉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回不去了。如果做个胆小鬼,还能假装他离家出走只是因为怕那个人太过生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