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界的人知道夏温良家里丢了一只带着蓝项圈的纯白长毛大猫。
半个世界的人知道苏桁“有朋友”丢了一只漂亮的蓝瞳长毛大白猫。
两个半圆在付之扬那里重合,更加证实了他之前“老夏该不会有点认真吧”的猜想,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可惜俩人都没空搭理他。
头天晚上他们找到凌晨四点,没歇多久,苏桁就又挨不住起了床。
晨光熹微中,盛满猫粮的小饭盆和孤零零的猫爬架都是灰色的,像一出沉默又犀利的默剧,时时刻刻都在谴责他,问他怎么把它们的主人弄丢了。
于是在夏温良上班的时间里,苏桁都留在小区找。他顺着每一条线索摸过去,一栋接一栋,在数不清的门前留下道匆匆的残影,又迅速消失在温热的风中。上一秒刚听到有人说见过猫,他就立即飞奔过去,生怕晚一秒猫又没了
他在闷热而逼仄的楼梯间里囫囵解决掉午饭,起身时一直没好好养的屁股又针扎似的疼起来,肠道灼热得像点了一把火,疼得他眼前一阵阵飘黑。
可是一定要把猫找回来。
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个什么都办不好,却整天只会惹麻烦的小孩。
证明即使犯了做,他也能像一个合格的大人一样补救。
顾宇川在刷到朋友圈之后打电话过来,说想请假帮忙一起找。苏桁没让。一方面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耽误别人,另一方面他知道夏温良不喜欢顾宇川。
追人就要有追人的觉悟,不能让他喜欢的人在这个方面感到不安才行。
如同赎罪一样,没有新线索的时候他就一层层摸排小区里每栋公寓来排解心里的愧疚难当,不断期待着,也许就在下一层,就能看到他家猫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等着他的模样。
说不定再努努力,还能在夏先生回家之前找到它。
直到苏桁两眼一黑,突然从还有三四阶的楼梯上一头栽了下去
意志力在病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苏桁自己慢慢缓过劲儿来,扶着墙去小区药店买了药,沮丧地回到家。
歇一会儿,只歇一小会儿他这么想着,还定了闹铃,谁知道一趴下就没能再起来。
今天夏温良也很晚才到家。家里跟昨天一样,黑洞洞一片,好像又回到了没遇到苏桁之前,一个人安静、规律,甚至于死板的生活。
“小桁?”
没有应答。
夏温良确定苏桁在家,想了想,没去找他,就坐在客厅里等。
消了音的电视传来微弱的电流声,与心中焦躁的频率交缠在一起,像烦人的苍蝇翅膀一个劲儿在耳膜边震动。
明明灭灭的蓝光打在冰冷的镜片上,反射出一片面无表情的苍白。
他的确是在生气。
不是气猫丢了,而是气猫“走”了,自己走出这个家。
从他把它捡回来亲手戴上项圈的那一刻起,他就会对这个小东西负责,但也绝不允许它再擅自离开这里出去“流浪”。
说是家也好,牢笼也罢。他的东西,别人不能碰,也一个别想主动离开。
难道我给它的东西不好吗,不够吗,外面比家里更舒适吗。
夏温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工作时也心不在焉,心像被架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熏烤。他极端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因为有第一件就有第二件,紧接着就会变成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
而让他这么焦虑的始作俑者就是苏桁。他想忍着不迁怒他,就像忍着不和一只猫计较,却在看到苏桁现在这懒散颓废的样子后,总难以忍受地想开启一场严厉的训导。
但是他不能,他又不是苏桁的家长。作为炮友,或者被对方所喜欢的人,他就更加不能。
所以夏温良就坐在客厅里等,等着看苏桁什么时候承担起责任,主动和他一起下去找猫。直到天黑了个彻底,胸中的火气从灼热变得冰凉,他终于忍不住走到次卧,大力把门拧开,一抬脚却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个趔趄。
打开灯,地上零散的猫零食从背包中洒出来,还有几盒蓝白相间的药。
在预演中被他责备了几小时的人,已经烧得满脸通红,半个身子斜歪歪挂在床沿,在垂下来的指尖不远处,躺着被掀翻了的清凉油盒子。
空气中飘散着股股酸苦难闻的气息,同浓烈刺鼻的清凉油一起,混合成满屋子无法形容的难闻味道。
夏温良的心像是被轻轻扎了一下。
他沉默地进去打开窗,转身去厨房熬了米粥,在等待的时间里屏息把垃圾桶和地板上的呕吐物一并收拾了,然后又将苏桁扶起来,帮他换衣服擦汗,站在床边盯着他喝粥。
怕夏温良等得不耐烦,苏桁喝得很快,烫得眼里积了两汪浅浅的水,两片红晕也飘到了眼角上。
“好好休息,猫我来找就行了。”夏温良摸他发热的脸。
“我吃过药了,明天肯定就能好。”苏桁焦急地表着决心,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握住了夏温良的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