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和弯腰将戚秸拦住,手一抄把他抱在怀里,往回走几步。
自西向东走,过了一座石桥,一座牌坊,两岸种着柳树,亭台楼阁多起来,就到了人们说的“东边儿”。
这里的酒楼饭庄也十分气派,大都是两层的木楼,雕梁画栋,有的还挂着帷幔,远远看过去,澄黄的酒旗高高飘扬,十分漂亮。
来客居的小二眼尖,老远
戚秸一口就把豆包塞在嘴里,筷子一扔,蹦下椅子,拉着戚和的手就跑,嘴里还说:“二哥我们快走!我要早些去!师娘说今天带小鸭子给我们看!”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家庭,启蒙可以请先生来家里教,但戚秸他大哥二哥一致倾向把戚秸送去书院里。
爹娘脸上是疼爱的笑容。
戚家祖上三代都是山中穷打猎的,从没有过什么经商的天赋。只到了戚程这里,不知道如何打通了任督二脉,无师自通,显露出了贾士之才。从前戚老爷决定从山上走下来经商,亦是因为自己大儿子的劝说。戚老爷对自己这个宝贝长子自是信的。
戚家有两辆马车,一大一小,小的是家里用,主要接送戚夫人出门,大的是戚老爷和戚程在用,当家的男人要出去谈买卖,得用好一些的马车撑场面。
戚程对戚老爷指出来这个问题,戚老爷深以为然,琢磨半天,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这时候戚程提出来,温儒如牛羊可养,桀骜如鹰犬亦可养,为什么林中的鹿狸不能为人饲之?
两个读书的走了,剩下三个人也吃的差不多,戚程与戚老爷讲了几句毛皮庄子里的事,与母亲道别,也出了门。
“父亲,母亲,大哥,我们走了。”戚和向大家道别,他没舍得放下戚秸,抱着他,掂掂他的小屁股,“你也说话。”
如此一来,没有好好打下根基,爹娘觉得亏欠,故而早早盯上这个最小的,眼下家里宽裕了,四岁便送去好好读书。
戚程从来不解释什么,他亦不会安抚人。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吃穿不愁,这个孩子为家里做了不知道多少事。
桐阳县背靠桐山,水草丰美,林壑郁足,山中走兽多则多已,却不禁走猎之风盛行,良兽难寻,日渐颓势,所谓坐吃山空。
而大哥的意思——他觉得在书院里读书,先生管教得严,不听话便打板子,比家里面慈心软的爹娘更能驯服这个小野猴子。
戚家爹娘琢磨良久,亦觉得可行,便带着戚秸去书院拜了先生。
深宅大院,酒庄青楼,玉石书画之类,都是东边多,住在这儿的,往往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还有富甲一方的商家,梁上挂着红灯笼,门口摆着琉彩石狮子,住着几代人堆砌起来的高门大院。
“谢谢娘!娘真好!”戚秸接过自己的小布包抱在怀里,嘻嘻哈哈地喊,小男孩小的时候讲话如同小姑娘一般,又奶又清脆。
况且,饲养牲畜亦是要事先与官府通气的,听闻天京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有饲鹿围猎的习惯,可不知道民间养这些是否有什么规矩,若是触犯律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父亲说笑。”
可是饲养野鹿活狸子,听说过,却不知道如何养。
二哥的意思是书院里同龄的孩子多,可以叫他不孤单。
戚程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戚老爷听了,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父母双全,二弟年幼,戚程有多少抱负,只能陪在他们身边,哪里也走不出去。
不过那时候家里不宽裕,戚和只能和村子里其他的小孩一样,一贯腊肉,请村子里盲眼的老先生启蒙,识几个字便罢了,长大了都是干力气活,谁家也没有指望着儿子读书做营生。
近两年,家里的皮料子收得有些不好。
“总叫母亲替你操心。”
戚家的马车停在名叫“来客居”的酒楼前面。
桐阳县城分成东西两边,西边住的大多都是寻常人家,也有些富足的商贾和识字的读书人,经常有附近村子的人赶着车来这里做买卖,卖些山野货还有自家编的草鞋和箩筐,平日也挺是热闹,不过街道屋舍不比东边干净,看起来灰突突的。
母亲赶忙站起身来,饭也顾不得吃,捡起他落在椅子上的小布包,连声唤他:“阿秸,阿秸!”
他的长子少年老成,从小就知道帮家里做事,那时候家里最是艰难,这孩子跟着他们吃糠咽菜,半句怨言也没有,待到弟弟出生,更是细心照料,无微不至。
他只会去做事。把自己能打理的,一一都打理妥当。
“爹娘大哥再见!”
戚程表示,如果父亲稍有此意,儿子便寻人去探听消息。
他一只手抱着戚秸,另一只手接过母亲手里的小包,轻轻拍在戚秸的小脑袋上。
他从小就不爱说话,然而当爹的能看出来,这是个天生有见地、会做事的孩子。
“伯怀,是父母拖累你了。”
戚老爷这些担心皆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