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水面风来时,画舫尾尾相衔,一片湖光潋滟间,美不胜收。此地虽处镇中,但与去路迥异,若要赶去镖局,总须多费些周折。然想得,试剑大会向举数日,不急于一时,便也释然了。这时,杨逍走在前,轻牵过她手,漫行于江桥之上。
纪晓芙心下牵挂,一意想问人昨晚诸事,可又念及,早间言行无状,凭惹他难过,那目光便由羞怯转为愧疚,又自愧疚变作深忧,心想着:“他多番护我、救我,我非但未说一个‘谢’字,还出言伤他,当真无礼。却也不知,这会儿他是否还生我的气。”念至此,她不由神情慌张,心中焦急,蓦地足下泛软,登撞向他身。杨逍背脊一热,忙回过首,却见晓芙面颊微苍,行步踟蹰,只当她染了风寒,遂关切道:“脸色这般差,是不是身子还冷?我渡些真气给你罢。”
她摇摇头,忽伸去柔荑,扯了下他衣袖,低声道:“逍哥,我说话不知轻重,总惹你伤心,还动辄出剑刺你,抱歉,你别放在心上。”
杨逍听人倏地改口,将“妖女”唤作“逍哥”,不由轻声一笑,伸掌抚了抚她额发,柔声宽慰:“没关系,原是我隐瞒在先,晓芙生气,也理所当然。”沉yin片刻,纪晓芙掌指轻攥,捏过他手腕,恍是念及什么,又认真道:“那……逍哥,你我已坦诚相见,我自不像从前那般待你,但有句话,我想问个清楚。”杨逍答:“晓芙问就是,我必知无不言。”
纪晓芙眸光一闪,既似期许,同捎得几分踟蹰,忽发问道:“昨晚你是为了救我,才与我那般,那方才呢?我又那样对你,逍哥想是不想?可还生气么。”
杨逍怔神片刻,却未解话中深意。诚然,此刻纪晓芙所言“想不想”,实非艳词,不过想问及方才逾矩,他是否事从情愿,而非顺势为之。且见那杏眸如水,灿似云荼,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人,他不禁心念绮动,愈想愈远,当真想立时拥她入怀,一亲香泽。但又顾及晓芙外伤未愈,内毒始祛,身子尚虚弱着,便收敛心神,轻咳道:“我怎会生气?晓芙听话,我不想,你也莫要想,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不迟。”
言罢,纪晓芙掌心一凉,听人“言辞推脱”,倏气得双肩发抖,怒从心起,责怨道:“你、你难道不当我是你妻子么?”
他一脸茫然,心想:“我自然当你是,可总不能胡来罢?”遂眨了眨眼,为难道:“别动气,那等晚上好么?待你服过药,气色好些,到时晓芙想怎么折腾都行,我绝不反……”霎时间,不待“抗”字脱口,纪晓芙双颊生晕,知杨逍会错了意,顿羞容满面,娇嗔道:“去你的!”随攥指成拳,猛捶了人一下,又瞥过头:“谁和你说那个了?!我是问,你心里有没有我,是……如何看我的?”
便在此时,纪晓芙周身倾前,倏被一把抱了住,紧拥未分。杨逍此际,虽仍着一身女儿装束,却浑不似昨,再无须遮掩试探,反是光风霁月,心中坦荡,说道:“有,我当晓芙是我妻子。”他衣袖一拂,探掌抚过那青丝、脸颊,至背脊凹凸,又柔声道:“我会一辈子爱你、敬你,终生再不另娶。也会听你的话,不惹你伤心,更会照顾你、保护你,不叫旁的欺负了去。”
温言未却,纪晓芙心下动容,向他怀中一倚,刚欲开口,要与人说些温柔的话,却兀听一阵嘈杂,便见不远处,有黑马疾驰而过,自道间横冲直撞,一连刮倒数人,引得怨声载道。
故循声而望,那马背上并坐二人,虽都遮了面罩,但依稀瞧得出,前者身形矫健,是为男子,而后者纤瘦窈窕,必是姑娘家。瞩目片刻,似察觉什么,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啊”了声,纪晓芙明眸圆睁,惊呼道:“那不是张五哥?”杨逍则眉梢轻挑,心中思索:“……殷素素,她怎得在此?”正不解间,纪晓芙忽念及传闻,有言“张翠山灭龙门镖局满门”一事,登时彻悟,他定是要去虎踞镖局,与少林僧人对峙,欲辩个清白。
纪晓芙心想:“张五哥平素待我不薄,他此刻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遂回过身,悄瞥了人一眼,只见杨逍眉心紧蹙,似有深忧,不知正思虑什么。缄默时分,她尚想得如何措辞,方能说动杨逍,与自己同去。可未料及,不待纪晓芙开口,杨逍却先声截话,紧握住她手,淡然道:“晓芙,我知你心肠软,又与武当七侠交好,眼下张翠山出了事,你难免牵挂。”
“咦?!什么牵挂,逍哥别多心,我只是……”他寥寥数语,虽一字未言“介意”,但纪晓芙听来,却是“语中含酸”,着实别扭得紧。杨逍又道:“只是想帮衬一下,是罢?那便去瞧瞧。”转瞬间,纪晓芙腰身一紧,倏被打横抱了起,半跃至空,又径落自屋檐处。
这几下兔起鹘落,当迅捷无比。纪晓芙只感风声灌耳,周身轻盈,再回过神时,他二人已驰出甚远。杨逍足下生风,一路紧追着那黑马,半刻未歇,须知轻功一门,运时多气门紧闭,纵她心中再疑,却也未敢发声。想半晌颠簸,至听得嘶鸣一声,登碎响轰然,伴呼喝道:“你怎还有颜面讨上门来?杀人凶手!”随之,杨逍轻将晓芙放了下,二人一跃,远远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