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来:“难道你也认为想活着就应当随波逐流?就为了活着?”
陈乘云看着他这样子,叹了口气,示意他不要激动:“我没这么说。”
陈乘云见他还不肯坐下,索性伸手拉住了那人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在自己的手心里:“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杀过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杀过。甚至称得上是,杀人如麻。”
郑潜渊想抽回手,却被陈乘云紧紧攥住了:“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很多事情我别无选择。今天我也和你说得再明白些:在我刚记事的时候,也就五六岁吧,我的父亲亲手递给了我一把刀,他说,我长大了,要么现在开始学着杀人,学他那一身刑讯的本事,要么就拿这把刀自杀,也好给他的兄弟们开开荤。”
郑潜渊一时间呆住了,陈乘云也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人的眼睛:“我的父亲从无虚言,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我这一生走在暗处,从记事以来就看惯了生死,从来不知什么叫怜惜,更不知道什么叫感情,”陈乘云终于放开了那人已经开始褪下温度的手:“但也可能是人心作祟,总不死心这一辈子就这么不知冷暖地过。说来可笑,就算加上我父亲,你竟然是第一个问我吃没吃饭的人。而你与我,当时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真是来杀我的,可能我这次要伤心了。”
陈乘云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不过还好,你不是。所以我就在想,你这样的心性,我真舍不得它就被磨灭在这乱世之中,那我就想留着你,护着你,让你在我身边,我帮你挡住这黑暗侵蚀。要是你实在想不明白你该如何自处,我能给你的建议只能是:做些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不要贪图自己做不到的事,也不要被外的声音混杂而迷失了自己本来的念头。”
“我没有天大的本事,但在这方院落里,我还能保你一片净土。你想做什么和我讲,只要不是会折杀了你的念头,我都愿意帮你去做。我这一辈子,希望总能看见你这干干净净的眼神,”陈乘云走出了屋子,看着刚刚放晴的天空,大约是突然见到亮光,他微微眯着眼:“这样,我就会觉得我这一生可能还有点用处,总归不只是个双手染血的刽子手罢了。”
陈乘云回头看着那人站得笔直的身形,笑得轻松:“我接触的人虽多,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过,你是头一个。我还得谢谢你。”
“快出来吧,”陈乘云回头指了指天空:“出彩虹了。”
郑潜渊动了动腿,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已经冰凉僵硬。
刚走到屋外,他就看到了那一截彩虹果然挂在远处的天边,天色也显得悠远浅淡了起来。
“这次的彩虹不够透亮,”陈乘云偏头,看了看终于放下凝重神色的郑潜渊:“你会看到更漂亮的。”
他顿了顿,感慨般又加了一句:“只是今年不会有了。”
郑潜渊听这话心下奇怪,一回头却突然见那人的衬衫上有斑斑血迹,顿时紧张了起来:“哥,你这?”
陈乘云见他神色慌张,猜到了大约又是血迹渗出,便扶住了伤口处:“不挨这一下,昨天就回不了家,不碍事。”
郑潜渊不管他这轻松的神情,直接伸手上去,硬是把那人的手掰开,撩起了衬衫。伤口上两重缝线,一看就不是同时所为。这一事实让他的语调都带了些颤抖:“中午的时候挣开的?”
陈乘云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郑潜渊忙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咱们回屋,我给你上药。”
陈乘云看他坚决,也只好依他:“那你回客房,药在主卧,我拿了药找你。”又看那人的神色不悦,补道:“主卧里有些东西不适合你看到,不是防着你,去吧。”
没过几分钟,陈乘云便提上药箱,到客房脱了上衣,赤着上身侧躺在床上等他。郑潜渊洗完手一进门乍一见他这样子,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顿时满脸通红,只是低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你不知道,没怪你。”陈乘云见他窘迫,也不多说,指了指药箱:“里面的药你看看都认不认识,哪个不认识就问我。”
那药箱内主要都是伤药,看来其主人平时不少受伤,一念及此,郑潜渊也心疼了起来,虽有不少药品都是英文,好在他也都一一识得。拿好东西,他坐在床边,问道:“哥,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你有没有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陈乘云帮他拿住了酒精:“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没有值得祭奠的人,想来等我死了,不会有人给我烧纸,甚是公平。”
听得这话,郑潜渊喉口一阵阵发紧,半晌才低声道:“说不定我活得长呢,到时你也可以收几个金元宝玩玩。”
“可别,”陈乘云皱起眉头:“等你老了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我要是先死了,怕你活不下去。”
郑潜渊也不再多说,只是细致地帮他消了毒,上了药。待得贴好纱布,陈乘云坐了起来,帮他一起收拾好药箱,便提着箱子回了主卧。
郑潜渊见那人又走回了屋内,心中复杂。在客厅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