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玥琦并不抬头,仍慈悲地望着掌中的活物,简短道:“带回去给小弟。”
“小弟?”
望着栖蝶眼里的困惑,一旁的冉跃适时出声解答:“琦哥是说我二弟。他还小,才三岁,不好跟我们一道出来。”
“噢——”栖蝶恍然,忽又不快,“纵然你是为了讨弟弟的欢心,也不必要夺了这鸟儿的自由啊!它原本天地间来去潇洒,你困住它是害了它。”
“我知道。”凌玥琦意外没有争辩,反而眼带悲悯,“可是蝶儿,这世上不是所有人所有生灵都能把前程握在自己手里的。而困住他们的人,也并非都是要褫夺他们的自由。只是彼此身不由己。”
冯西园惯说栖蝶早熟,讲话思维远较同龄的孩子世故,却比这凌家的少主又是不及了。
便连栖蝶都听不懂他话里的表达,撇起嘴来嘟囔一句:“装得跟个大人似的,强词夺理,不知所谓。”
“呵……”这一个少年唇边竟又泛出超越年龄的苦涩,“蝶儿呀蝶儿,我且问你,若我适才不击落这鸟儿,任它飞出院子,你敢保它不会叫鹰枭叼了去?抑或用心恶过我的闲人不会拿它作练准头的靶子,轻易折了它的性命?”
“……”
“答不上来了吧?”
栖蝶心下动摇,面上犹做出副不服气的忿忿:“那你也不该打落它。遑论,你不过当它是个玩物,存心不良。”
“那如何能算得良善?”
“这……”
一个七岁大的孩子,纵使比同龄人经历得多些,也终究是不谙世事的娃儿,想不明精深的大道理,划不清善恶之间的泾渭。她的语塞,正是她还未叫世俗磨灭的天真。
而那一个原本也该天真无忧的大孩子,却似乎过早地了然了人生中的些许无奈,稚嫩的脸盘上挂着满满的怅然。
“大鹏展翅,是因为它已强大得足以保护自己,即便离开旧巢,天地广大,它亦可安生立命。如此生灵,当予其自由。反之,羽翼未丰仓促驱逐,非但飞不远飞不高,许还落入猛兽之口,或是命丧猎户长弓之下。那与其让它在险恶里朝不保夕,倒不如关着它守着它,哪怕关上一辈子。好歹顾惜下一条命。”
栖蝶歪着头,微有些懵懂。
“琦哥哥是说,想养着这鸟,保护它?”
少年笑了:“我是说路上太远,这鸟儿不如你替我养着吧!待它伤好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放它高飞。”
“啥?”栖蝶小心翼翼接过翠鸟捧在手心里,“你不是说要给小弟么?”
“不了,小弟不会高兴看见被关起来的鸟。”
“那你又把它打下来,还说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真怪!”
凌玥琦眸色温柔,稳稳落在翠鸟身上。
“打它下来是怕它死了,现在放手,也是怕它死了。一样用心两样决定,究竟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栖蝶一时愣住,抬头望见凌玥琦清澈明亮的一双眸色,不由感到心里头也被映射得亮堂堂的,拂去了阴霾。
不敢说全然明白,但栖蝶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阿爹,有灵犀一点通透。
“琦哥哥是在说我阿爹吗?他一意将我买来养在这园子里,我离开了哥哥姐姐们觉得很难过很孤单。可其实阿爹不是想要我难过和孤单,他是疼我,想保护我,免得我受漂泊之苦。所以他教我跳舞也不是为了我给沐昀阁挣钱,而是防备着有一日他再不能守着我护着我了,我还能凭着这身本事在世间立足,堂堂正正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凌玥琦很意外,同时也不吝赞扬:“蝶儿你真棒!别人家推己及人,你倒因人及己。虽非晓我所言何人,却深解我所言何意。蝶儿,你有一颗玲珑心咧!”
“啥是玲珑心?”
“就是聪明,善解人意呀!”
冷不丁被实实在在地夸赞了一番,小栖蝶脸上难得露出了羞赧之色。但见对方舒了眉,恢复了初见时纯然的爽朗,她心安之余,对那羽翠鸟的事儿更不复计较。于是三个孩子又开始游戏欢闹。
蹦跳追逐间,小女娃的心里有异样的情绪不被自己察觉地萌发。她言语似玩笑:“琦哥哥飞个石子儿就能打鸟,好厉害呀!依着你的话,厉害的人是该保护弱小的。那假使日后有人欺负蝶儿,你可要来帮我救我呀!”
“哈哈,那是当然!放心吧蝶儿,我会保护你的。凌家的人,说话算话!”
“嗯!”
孩童的誓言轻易被许下,也轻易乘风而去。谁都不曾预先知晓,当承诺需要实践时,她可以那样危难,而他,可以那样焦急,却又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