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乡村寂寥而又空阔,赶上晚饭时分,家家户户都忙着生火煮饭,小小的村子里炊烟四起,唯有距离村口最近的这户人家还是冷锅冷灶,因为生病的男主人躺在里屋,依然酣睡未醒,而女主人兰姐则用暖瓶里的开水泡了两杯茶来,眼圈红红的为我和Albert奉上,在我俩的客气和谦让声中和善的请我们用茶。Albert表示要买些吃食来给她,以免因我们的到访而耽误他们夫妻晚饭,她也只是强笑着摆了摆手,一面用手帕揩拭着眼角,一面轻声地道:
“你们不用客气,这会儿我也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倒是我这里太简陋,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还请你们见谅……”
“您别这么说,是我们登门打扰,还勾起了您的伤心事来,是我们该请您原谅——”
我轻握了一下兰姐的手腕,谦卑的向她致歉,兰姐再一次笑着摆了摆手,随即便又面露悲伤,将双手交叠按在心口的位置,凄怨地道: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呀,瞒了这么多年,还是给人发现……我一辈子没念过书,字也认不得几个,我也说不上老爷他们到底是谁对谁错,我就只知道老爷和太太都很照顾我,他们都对我有恩,可是如今,他们却都不在了……”
“兰姐您放心吧,我们向您保证,我们来找您只是为了得知事情的真相,给佩德罗一个交代,至于其他涉及到你们老爷和太太的隐私,我们决不外泄,毕竟他们也是佩德罗的父母双亲,我们自当替他着想,您就只管放心……”
我语气真诚的向兰姐做出了保证,见她点了点头,我便装作想要去掏纸巾的样子,很自然的将手伸进挎包里,准确地摸到了录音笔的开关,指尖一动便按了下去,跟着才取出纸巾,又将挎包放好,柔声问道:
“请告诉我们吧,兰姐,佩德罗和鲁太太并不是亲生的母子,对吗?”
我问完问题便微微倾身向前,事到如今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是无可争议,就等着兰姐一句肯定彻底来终结了,可我没想到对于这个已经板上钉钉的答案,兰姐的反应却仍是迟疑不决,看了我一眼后,又看看Albert,手指都绞在了一起,过了半晌方才犹犹豫豫地道: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少爷也确实是太太和老爷亲生的,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追问了一句,一联想到她之前不小心说漏嘴的话,顿时心下一凛,忙道:
“我懂了,鲁太太不止一人,对吧?佩德罗的生母其实是海哥的前妻,只不过在您的心中,她和海哥的现任妻子都是鲁家的太太,所以——”
我点到即止,及时将话头收住,这一次兰姐终于无法回避,唯有神色忧伤地低下头去,轻轻地答了一声:
“是……”
我如释重负,语气骤然放松,又问她道:
“那么,佩德罗知道这件事吗?他知不知道现任鲁太其实是他的继母?”
“不,少爷他不知道的!老爷怕他难过,一直都瞒着他的!他一直都把现在的太太当成自己的母亲,他并不知道他的生母其实已经——”
兰姐一语未毕,突然又刹住了话头,跟着又拿起手帕连连擦着眼睛,声音呜咽地道:
“少爷也真是可怜,那么小的年纪就没了亲妈,他的亲妈就是我们老爷的结发妻子,虽然老爷还没来得及将她迎娶过门,但我知道在老爷心里她永远是鲁家的太太,就算没有少爷,老爷也忘不了她,就算老爷和后来的太太也是夫妻恩爱,他也忘不掉她……”
“您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她是……她是怎么样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两句话,内心也对那位前鲁太太产生了浓浓的好奇,不知这位能让见惯了血雨腥风的黑帮老大铭记一生的女子究竟有何魅力,兰姐吸了吸鼻子,缓缓摇头道:
“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啦,那时老爷还年轻,还没有当上老大,可是因为他聪明能干,又有生意头脑,在帮会里已经是很有威望的人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当时老爷正和帮会里的另一个人争夺老大的地位,那个人心肠很坏,一心想把我们老爷彻底从帮会中除掉,动不动就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还好我们老爷福大命大,总有贵人相助,才让他不能得逞——有一天老爷早上出去,很晚了才回家来,我披上衣服跑出去给他开门,一看见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我差点吓晕过去,可老爷却说他没事,他只受了一点轻伤,这些血都是在打斗中沾染上的罢了。我赶忙找来干净衣服给他更换,一边听他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遭遇,他说他本来正带着几个兄弟在夜总会里喝酒,谁知道忽然就来了一帮打手,个个不是拿刀就是拿枪,进门就直奔他们,乱砍乱杀起来,老爷的兄弟为保护他都被砍倒在地,他虽然打倒了几个,还仗着熟悉地形退到了更衣室里,但那些打手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一路搜查寻找就摸到了更衣室外……”
我听着兰姐的讲述,掌心也沁出了汗珠,原本我在见过那杨哥之后对黑帮还有点改观,以为那些鸿门中人也不乏热血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