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菽的瘾病犯得越来越频繁,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每次犯病他都痛苦到恨不能引刀自戕,殷其雷总是用拥抱紧紧地钳制住他,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但是也免不了缠斗在一起,殷其雷虽然武功高出太多,却也不忍心对何采菽动手,到头来两人都是伤痕累累。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到了秋天的时候,何采菽几乎每隔三五天就要犯病,整个人也形销骨立,这个过程太过痛苦而漫长,何采菽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活活撕成了两瓣,一个自己和殷其雷过着美好宁静的隐居生活,他们紧握彼此的双手赶集、在只属于他们的小屋中纵情欢爱,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快活;另一个则被打入Yin曹地府,将十八层地狱的刑罚统统反复体味,永不熄灭的业火将他的rou体烧焦成灰,而殷其雷则是面目最狰狞的鬼差。
何采菽在痛苦中癫狂地嘶喊,他掐着殷其雷的脖颈说我恨你。
殷其雷对他的话语仿佛无动于衷,他只是挣脱束缚然后按住死死按住咬牙切齿道:“呆子,你要是捱不下去,我就抱着你一起跳崖!”
这一年的年根,殷其雷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噬月宫。
何采菽这一次的瘾病发作很是安详,因为殷其雷到底是不忍心看着他继续遭受如此折磨,用了何采菽教给他的金针封xue之法,暂时将何采菽封入了假死之境。他盼望着何采菽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因为再醒来时,五石散的折磨将彻底离他而去。
殷其雷没有办法,但他知道,噬月宫主一定有。
一年过去,噬月宫没有任何变化,处处都是那样冰冷而洁净,却也看不到一点活人的踪迹,殷其雷慢慢行在回廊之中,庭院里的冰雕鲜活得像是直接将一只鹤变作了冰块,却又僵硬得叫人不寒而栗,殷其雷看着处处无暇的白色,忽然间感觉到了寒冷。
噬月宫主从不教殷其雷什么是下跪,但是他却已经为了何采菽跪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还是为了同一个人。
他的膝盖压在冰砖上,整个人都被冻得几乎瑟瑟发抖,连唇色也变得乌青,噬月宫主还是像昨天刚见过他那样点了点头,唤了一声“雷儿”,然后眼神又不知道飘向何方了。
“请宫主救何采菽性命!”他只说这一句话,噬月宫主虽然看似足不出门,这天下却没有瞒得住她的事,何采菽的病、又或是他们在她眼皮之下的隐居生活,她恐怕了如指掌。
“他何来性命之忧?”噬月宫主歪了歪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夸张的不解神情,“叫他好好地回去过日子,按时服药,不就好了?”
“宫主!”殷其雷终于磕下头来,额头砸上冰面,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
噬月宫主蹲在他的身前,慢慢抬起了他那鲜血淋漓的额头,枯骨般的手指沾了一点红ye放进口中:“何采菽夺走了我的雷儿,你却要我救他?”
“夺走殷其雷的不是何采菽,是我自己!”殷其雷一时情急攥住了噬月宫主的手腕,但那手腕是那样枯瘦纤细,仿佛轻轻一握就要粉碎,他便又急忙松开了,“其雷感宫主养育之恩,但也想为自己而活!”
噬月宫主不再笑了,她扶着殷其雷站起身来——这孩子长得很高了,噬月宫主修炼邪功炼化炉鼎之后骨架宽长了许多,但是殷其雷还是比他高出一头,她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的面容,真切地困惑道:“为了自己而活可自己又是什么呢?”
殷其雷终于闭上眼嘶声道:“宫主若是可让何采菽重归康健,其雷生生世世自当长守噬月宫,寸步不离。”
他的今生今世早已和何采菽互相许诺了,但究竟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竟是要连生生世世也赔进去,是人情、还是天道?这枷锁太过珍贵而奢侈,无人舍得打碎,但这枷锁却又是他们自己亲手在不知不觉间搭建,然后自缚。
噬月宫主的眼中带着一丝悲哀,青白色的嘴唇几度翕动,最终只是慢慢道:“带他来吧,我儿。”
噬月宫中有一座冰牢,冰牢中有一张千年寒玉床,而何采菽正毫无气息地静躺在这张床上,玉床幽幽散出的寒气衬得他像一具僵尸。
噬月宫主将何采菽推向一边,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示意殷其雷也躺上去。她慢条斯理地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条枯枝般的手臂,她探出另一只手来慢慢翘起食指,指甲在动脉命门出轻轻一划,便立刻见一条狰狞的伤痕陡然裂开,暗紫色的血ye慢吞吞地淌出来,只是那势头虽然看起来并不汹涌,血ye却还是很快在地上积出一滩。
“本宫纯Yin之体无法炼化纯阳炉鼎,故而在体内种了一对两仪双生蛊,现在神功大成,已是废物。你二人既已相许结合,则要各种一只,双生蛊虫一旦植于骨血之中,便会吸取宿主体内的任何毒素乃至重塑经脉骨骼,以此保证宿主的康健。”她的声音莫名间变得有些苍老,随着话语的脱口,那条胳膊苍白的皮肤之下开始有些奇怪的凸起在疯狂鼓动。
“取出蛊虫,宫主也无恙么?”殷其雷有些不忍地关切道。
噬月宫主停了一会儿,但仍是兀自接着说道:“蛊虫一Yin一阳,你二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