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止住步子停了一瞬,接着坚定地朝那人走过去。走近了以伞面庇护住唇直发白的男人,伸手拍掉他身上头上的雪,不费力的将他手送到唇边呵热。
“虽是希望渺茫,可我总觉得瞿叔应还在城里。但当年闹过那么一桩乱,不知有多少生还可能斐珠的丈夫是管理户籍相关的人,我想请他帮我查一查,只需查世子府附近的,他若还在,应是不会走远。”
?
等再走过几条街,伤口裂得更狠,捏伞柄的指骨节已是泛白,他脸上神色倒是未变,想起些什么,抿唇沉思片稍,接着朝某个方向走去。
话没说完小二就见那冷峻的公子撑手跳过扶手往楼上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见一团黑影又一阵风的下了楼梯,定睛一看,身上多了件披风,手里拿了那柄剑鞘很漂亮的剑以及一把伞。
“什么嘛,你又敷衍我,当年与姐姐说悄悄话时也这么蒙我,我都这么大了以为我想不起你们马上要走了啊。”榴珠皱起鼻子,两颊粉粉鼓起。
沈弃喝了药再换过伤口处的药,去与车夫商量出齐都后走哪条路又耗了些时间,等再回屋时却是一间屋中什么都没少,只缺那么个人,再一看,还少了件披风。
判断没出现偏差,湖上没烧干净的木桥上站着个人。
可是也不及小二从他脸上再多看出些什么,他走得太快,小二回过身,便人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沈弃以为他与姑娘一起出去转,他伤口处又起了疼,药意也上头,便躺下睡了一阵等他回来。
再醒天已是黑了一半,推开窗天边尽是乌色的云,送进窗的风中夹着风雪的味道。
沈弃离开时将二十八骨的伞面撑起,手中剑未出鞘,身后留下一堆倒地不起哎呦哎呦声不止的人,以及一句令那些伤患满头雾水的话。
榴珠站在门前眯着眼睛瞧他,手却很乖巧的将信函塞进袖管里,“那可说好啦。”?
齐怀文失笑,“等过几年有空了。”
“所以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小二说没有,今早出门后就没再回来过,又问沈弃说您会功夫那公子可会?
“写好了。”齐怀文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本是想交给斐珠的,还须劳烦榴珠姑娘了。”
“嗯。”
“一言为定。”
“齐已不存,姑娘不须喊我世子,直呼名讳即可。”
“都烧了,现在一眼望过去真是干净,都没那么烦了。”
那几年若细数起来,宁将军府甚至比皇宫对沈弃而言去得次数更多。他很熟悉宁将军府邸外种下的一列梧桐,树干两人合抱粗,夏日是清荫,秋季则满地的黄。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排半身深的树坑。烧干净的树干不讲,树根晒干还可作过冬的柴火用,如此一来倒也好解释。
“这故事有些长了,如果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大门也没了,雪下得很不小了,该是被烟熏黑的墙如今也被雪的白同化。沈弃跨过断壁残垣依记忆朝里走,走过回廊走过宁南堂曾经的禁闭室,走过宁小姐从前练武的场地,走过宁小姐追过来还蓝玉石步摇的院落,最终抵达那片湖边。?
正一片只听得到雪
“瞿叔名讳世子写在纸上给我吧。”
沈弃去用过饭后再饮了一碗药,去问小二他房中那位公子可有回来。
崇都他呆过好几年,目睹过所有的繁华,又因常去接醉倒在声色场里的人,独自一人穿行过几乎所有人声鼎沸的街巷。
“那处书房又被烧了,”齐怀文将手从他唇边移开,指向一处同样是白色的荒地,眼中没多少神情,“就那里,我之前跟你提起过。都烧了,之前烧时救火及时,不少典籍被救下,这次想来不会那般幸运,百姓哄作一团进来就够他们受的。”
“没事儿。”榴珠接过信函,端详着上头的字,扬眉道:“世子这字这些年看来仍是好看得很。”
“嗯。”
沈弃抿唇摇头。
小二忽得有些磕巴,拉他到个角落里提醒道就算是现在街上也不安分,齐国的旧人和新来的人因为商铺地盘的事多有冲突,晚上总聚在街上打斗,那公子若没个武艺傍身再加上一个人,想来不太好
“回去”
岁暮天寒,彤云酿雪,漫大一个崇都,沈弃愈走愈慢,雪却下得愈发大了,这厢在转角将伞抽出,再抬眼,入目便是两伙拿着木棍的人,本为三寸地界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一齐凶神恶煞地朝这边望过来。
那公子脸色很不好看,那天他来时正好小二当值,血淋淋一个人,方才那么大动作应是扯到伤口了。
“客气什么啊,我叫习惯啦对了,”榴珠打过马虎眼,稍稍正色,叮嘱道:“那姓沈的这几年可什么都干,世子还是小心些好。我这次见发觉你不止瘦了,气色也并不如何好,还是离身上血气重的远些好。”忽得一转眼睫,眯细眼睛狐疑地问道:“不过那姓沈的与你现在是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