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不大的湖,长久不见雨,水面低得躺在岸底的石块都尖尖露出水面。如今结了冰,残叶败梗冰结在湖面上,黑黢黢像胶住的墨块。
那年鄢陵的夏总共就没下过几场雨,秋又照常的极短,祈雨庆典办过好几次,歪打正着撞上过一次,可就小下半个时辰就停,过后日头照样大摇大摆地照。
姜王将求雨担子甩给姜长千。姜长千寻遍了法子,四处寻方士,但仍是头大。半带认真的问齐怀文怎么看。被齐怀文回话说这我不会,术业有专攻。这得问方士,郑国的方士不是最闻名吗,你去翻翻看兴许能找到一个。
姜长千讲能翻的都翻大半了,不还是这样。又小下声,靠近了些齐怀文道你猜怎么着,从前六国最为闻名一位方士是为郑国做事的,百年难遇的天才,但可惜闻名得快陨落也快,后来算错过十几次天灾便被免了职。
“说起来倒也有意思的很,这人与我还有些干系。”
齐怀文依旧歪头看外头苦寒的池塘,开口道:“哦?”
“你可还记得我克妻的传闻?”
“略有耳闻。”
“当年他为我算过一挂,就是那时得出的命数。母亲听后为保稳妥,便做主压下去。倒不用费那功夫,自那次之后他便再未算准过。”转口又道:“你可知戚家?”
“吴国戚家?”
“不错。”
“十多年前为江湖豪杰仗义疏财的鲤鱼乡123嘛,略知一二,你讲。”
“这江湖郎中曾为戚夫人慕容氏算过一挂,说命中会有一对孪生同胎的双子,若养在一起长大必生劫乱。”
“我记得戚家只有两位少爷,年长的较年幼的大上五岁,并非同胎所生。”
“不错,大少爷还是因练剑时淋雨生了病才在十岁故世的,倒也奇了,戚家家主当年高中探花了,可不留恋官场,呆了两年便回乡,都说他去京城那几年唯一的收获是他妻子慕容氏,珠联璧合举案齐眉好得很。倒是他们鲤鱼乡123,怎生得让孩子练起武艺来了。”
“千古文人侠客梦啊。”
“据传是戚家大少爷想学。”
“几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齐怀文呷一口茶。
姜长千笑了几声,“说来瑞王与王妃都在武学上有不小的造诣,但这么相处下来,怀文倒是对舞刀弄枪一丝兴致都不感。我年幼时尚习得不少防身之术,去年要教你你都不肯学。”
齐怀文满脸休要再提,“我不爱那些东西嘛。”
姜长千十足能看人面色,笑道:“说回那个,倒也没留下时候给他们兄弟残杀不是?戚家二少爷方满七岁他戚家满门便卫吴国都城战死,随后吴便为梁所灭,那城仍未守住。那道士倒是之后再无音讯了。这些年倒是他为我算的那挂又被翻出来说,也就渐渐成了坊间的传闻。说起来这道士却还是你齐国人。”
“齐?”齐怀文回转过脸来。
“没错,后来在郑国闻名罢了。”
齐怀文本是边饮酒边听,忽得来了兴致,说明日我与你一起去物色人选。
姜长千说那我安排下去,又笑道你卫徵先生可是专擅此道,你真不懂?
齐怀文讲哪里啊,他专心修法的。我老师还不是拜你姜郑二国所赐,卫国那么没了,人就呆在学宫再不入世。见过的人少,后来口口相传,什么事迹都给他背,越来越得像个妖怪。说着话锋一转,换了语气道慧极如他,就是算得深,又何尝看不明白。他这辈子除去年轻时名满天下就没个顺遂时候,可非要削尖脑袋凿南墙,去做那卫国的遗臣。
“他看得透,不仅他自个儿,连旁人瞧得明白。”
“从前只旁人左道说卫徵先生的事,今日听你这么一讲,这破国之仇真怕他将你要回去。往后若事成,若有机会要备上谢礼去谢过。”
“你去见也见不上他。”齐怀文看他一眼,饮上一杯热酒,借着酒气悠悠道,“倒也别怕他给你使绊子,没他我还来不了。”
“入门弟子的去向需征得老师同意的传闻是真的?”
齐怀文又饮下一杯酒,不回话。
姜长千便当做默认,为他续上一杯酒:“那真是要谢过卫徵先生。”
齐怀文望向外头满地萎黄的枯草,极短促地笑上一声,“可不得。”
朝廷那边正急着四处找出名的方士祈雨,齐怀文倒也确实跟着姜长千掺和进去,一本本的查诸国方士的名讳。
还没等他们这边将靠谱些的方士名单列出再一一派人去请,鄢陵便下了场大雪。
原先的鄢陵是干冷,这年秋初便开始冷,但仗着刚将头上缠上两圈的抹额样的纱布拆掉,齐怀文整日整日的出去与人喝酒在花楼中厮混,也就天天醉。因为沈弃一进楼就开始打喷嚏,鼻子让香塞住后就是一双冷眼紧紧在齐怀文身后跟着。别说其余姑娘让他看得发毛,齐怀文自己都不自在。沈弃早先立了名声,再不敢有人来寻齐怀文的事。此后除去特殊几个武将,他同张李王家少爷出去都不带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