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艾下棋时求静,听到佩剑公子说话,也没听进去到底说了什么,鼻腔里应里一声,目光只牢牢锁在棋盘上。
一番动静惊醒了谢艾,他左右看了看:“什么时辰了?”
待谢艾气喘吁吁跑回谢府,教礼仪的管事正在门口等候,他见到谢艾就没好脸色:“酉时三刻才回来,得了,跟我去见二夫人吧,正好,二夫人也不痛快着。”
侍从也注意到了天色,趁着谢艾还在沉思布子之时,轻声道了句:“少将军,我们还要去宫里头用宴呢。”
店家答话:“酉时都过啦。”
谢艾犹豫:“明日我未必来得了”
两名店小二轻手轻脚搬起棋盘慢慢往柜房走,众人也纷纷散去。谢艾在主街上张望,街上的人三三两两,没有小厮的身影,应当是先回府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往铜镜巷跑去。
个子,我赔你几百两银子。”
佩剑公子嗤笑一声:“垂死挣扎,又有何益?”
“小兄弟,我也有事要走,这棋局就先放在这里,你我明日午后再战,可好?”
阖府大喜之日,家中的榜眼和探花都随祖父和父亲在宫中用宴,府里上下也是热热闹闹地庆贺,嬉笑之声虽远可闻。
佩剑公子上下打量了谢艾一番,衣着显旧,但身上有几分贵人气度,尤其是腰间佩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听他谈吐更像是个学子,应当是个落魄贵族之后,回想自己刚才谈钱是不是有些冒犯了:“你坐吧。”
二夫人见闹得差不多了,也知道以谢艾的硬脾气再打下去也不会服软,顺着颜氏求饶下了台阶,命管事停手不再责打,但谢艾逾时晚归一事还要另做惩罚,遂关进柴房禁闭一天。
竹片子打在手心的肉上,其实只要不用力,不算多疼。最怕打在手指关节的筋膜上,即使力道不大,两三下去便会肿起。管事今日下了黑手,见谢艾越是面色不改,就越是片片都往他指节上抽。谢艾咬着嘴唇,忍住手指的疼痛,硬是不吭一声,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汇聚成豆大的汗珠,直直往脖颈里淌。
两位公子中第,阖府欢喜,唯独没有进三甲的二房公子高兴不起来,二夫人虽然人前恭贺,人后却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好谢艾逾矩,二夫人的火气也有了出处。谢艾被带去二房,二夫人责骂了他几句,言辞要比平日刻薄,谢艾早就习惯了,眼观鼻,鼻观心,任凭二夫人对他从头到脚的数落。他这副样子,惹得二夫人更为生气,捎带上谢艾的生母也一起骂,这时谢艾才有了反应,抬头冷冷看了二夫人一眼。
谢二夫人被他那冷冽一眼看得心头火起:“好啊,你还知道我能责罚你。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带下去好好教训一番!”
小佛堂外,谢艾的生母颜氏拖着小女儿赶来求情,一双母女跪在佛堂外连连磕头,痛哭不已。谢艾听到颜氏的哭泣声皱紧了眉头,牙齿磕在唇上,生生咬出血来。
谢艾一愣,随即行礼:“学生谢艾。”
府里原在膳厅里庆贺的人听到动静都过来看,有作壁上观的,也揶揄讥讽的,颜氏母子身份低微,连奴仆都可以笑话两句。
韦琛点点头,再看谢艾一眼,一夹马肚策马离去。
“棋逢对手,乃一大快事。你若明日不来,我日日都在此处等你。”佩剑公子一抱拳,“我必须要走了,告辞。”
说完佩剑公子拿出一锭银子给店家,让他们存着棋局,留他明日继续酣战。他走出茶庄翻身上马,临走前回头又看了看谢艾:“忘记说了,我叫韦琛。”
佩剑公子抬头看看谢艾,:“小兄弟好棋艺,能力挽狂澜。”
围观的人从十多个,渐渐变成里二三十个,到后来围得密密实实,明明是靠窗的位置,围里头的人都觉得透不过气。对弈二人一言未发,额头却沁出汗来。围站着久了的人看着棋盘久了,眼睛都花了,他们揉揉眼睛,才发现天色已晚,有些人便抱憾离去了。
谢艾面无惧色,到了小佛堂后直挺挺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伸出双手任由管事拿竹片子打他手心。
谢艾大惊失色,面上登时慌乱起来,他申时之前就要回府,这下迟了一个多时辰,回去定要受罚。
谢艾只心无旁骛地继续下棋,一言未发,佩剑公子看他这样不自觉地一愣,也跟着沉下心来。
佩剑公子一愣,他抬头看看天色:“这可不好,得赶快走。可是——”
“我犯了错,任凭二娘责罚,但今日之事,与我娘无关。”
局面上黑白子乍一看还是势均力敌,但白棋已是弱势,黑棋挥军直下,白棋便要被侵吞殆尽。谢艾避开锋芒,另辟包抄之径,但佩剑公子也有防范,两人在这棋盘上你争我夺,许久过去,谢艾已挣得生机,黑子不敢妄动。
常客让出了座位,谢艾与佩剑公子对坐。他执起白棋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落下一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谢艾。谢艾再看一眼棋局,然后抬头笑望佩剑公子:“我不赌钱,但我想争一争这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