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难过吗?”
“对不起。”
苻宁轻轻地叹了口气,“反正我不难过,一开始我就讨厌怀孕,我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
“阿宁,别想那些了,吃点东西,躺下睡觉,医生说”
“医生说我还年轻,好好恢复,就还有受孕的可能,但我受够了,我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再被别人占据一次,那感觉比死还难受,你是,根本不懂”他把悬空垂到床边,平时狼狗会过来舔他的手掌心,好像他是能凭空从那里变出糖果的魔术师,现在风从窗外的缝隙挤进来,在的胳膊上手上划出几道冰凉而隐形伤口,苻宁又觉得鼻子发酸,任由邵长庚将棉被拉到他的肩膀,尽管如此,手脚却冰冷依旧,他往下缩了缩,下巴压住被子的边缘,“大概再往上盖一点,盖住脸,也压住呼吸,就代表我是个死人。”不适地闷哼了几声后,苻宁生出很多奇怪的想法。
“我觉得自己在那一会儿是解脱的。”他说。
水和血将要漫过他的脸,眼睛无法合上,满目皆是是黑突突的重影,苻宁真愿意将这些当成自由解脱,他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使,但总归有益处,现在已经不大记得他从浴缸里摔到瓷砖地上的疼,看到自己身后拖起的那道猩红时的恐惧,曾经是他唯一的感觉,也渐渐模糊了过去。
“都是我的错,我不敢求你原谅我。”语气冷静地向他忏悔。
“可又有什么必要呢?”苻宁纠结地想着。
“不能怪你,说不定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呢。”宽慰中携着几声笑,尽管如此,苻宁的本意仍是讲些滑稽的东西融化气氛里的寒冰。“你也不爱我了,不需要我原谅你。”
邵长庚把头转过去,片刻后才有了直视苻宁的勇气,但他还没开口就被制止了,他的虚弱到哭不出太大声响,“干嘛突然那么恶劣地对我?你以前对我好,可你对你之前的人都是一样的,你当时都快把我的手腕掰折了,我哭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停下,像对待最下等的婊子那样把我的衣服扯坏你还说我是ji女,你怎么能那样?对别人你肯定不会我都以为自己活不过来了,都是你的错,不然就不会流产”
“你真就这么理所应当地以为吗?阿宁,我简直不敢相信”
苻宁突然犯起了固执,“原来我哭了,你会什么也不管先安慰我。”
两人竟又就此争了起来,虽因疼痛变得知觉迟钝,但苻宁仍对态度和语气的变化分外敏感,他也能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他现在对自己很坏,且像自己说的那样丢掉了最后的爱情。”
“这就是问题,一直在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在迁就你,忍受你的各种没有来的脾气,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也从不关心我到底在外头过得怎么样”
“表哥从来不会他怎么样都不会像你那么混蛋似的对我。”
“没救了,阿宁,怎么会有你这种”邵长庚最终藏住了话,“那么喜欢你表哥,就去和他过吧,孩子不是我的,也行,谁搞的你,你就去找谁,爱给谁戴绿帽子就给谁戴去,我一刻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冤大头了,你能明白吗?”
他不知怎么仍想伸手去碰碰邵长庚,但躲开了苻宁,“明白了。”他用很轻柔的声音回答,得到答案的邵长庚似乎一刻也不愿陪在他身边,从床头起身就要走。
“去哪儿?”立刻就问了,片刻后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
“给你弄点吃的。”邵长庚无奈地回答。
苻宁完全把自己用被子遮住了,他喜欢这种安全感,让他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怕一切人的一切指责,“想吃糖,原来你给我买过一大包。”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听见。
锅里的热气在翻涌,邵南云正盯着它们,他像是在发呆,其实仍很清醒,“我以后再也不去见他了。”等确定叔叔进来后,他终于坦白了自己的私情,说明白了,也就算是没了,再也没了那些麻烦,他自在过个假期,然后生活回归正轨。
“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不过,记住你自己的话,南云,你可以谈那些无害的恋爱,你当然有权利这么干,但那些厂狗?流氓?你是怎么想的?你又为了这个连书都没心思读了?”
邵南云镇静着,什么声也不出,只帮叔叔把饭菜准备好,“也别太自责,我自己也有过错”见侄子脆弱的模样,邵长庚开始后悔自己说了重话。
“或许下一次我该找个更有地位的。”
“不是这个意思”邵长庚想稍微替自己辩解一下,“至少别在和那些把你带到麻烦和危险里的人在一起,游行示威那种事情,要是参与又被抓,以后也别想着什么前途了,原来我的有些大学同学就在这上面犯糊涂。”
听后,邵南云只是闷闷地点了头,他觉得烦闷又无力,但不打算和叔叔在这上面取得共识。
“我们都该尽力避免麻烦。”他说了这一句,“还有,你的同事刚才打电话过来。”
“大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邵长庚突然一脸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