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女孩摇着头,刚平稳下来没多久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可能是别的什么动物的吧,我不敢说啊......”
重归寂静的餐厅又开始令人不适了,就好像空旷的图书馆突然有个没眼色的家伙硬要跑到你身边坐下一般,何况后厨还不时传出的苑寒含混不清的哭喊——这个好像也没商陆一开始想象的那么机械。
商陆旁边那个从开始就一直紧张兮兮的男人大概终于受不了了,弯下腰干呕起来(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其他人虽不至于,但一个个的脸色也很难看,就连刚才还在开玩笑的胡亚展,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看来汤大概真的有点问题,因为苑寒终于做出了活人该有的举动,她发出呜呜的哭叫声,使劲想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结果就是那一头板直的黑发在浓稠的汤里反复浸来浸去,在桌面上拖出一道道发亮的油迹,看得人直倒胃口。
晰地看出,那应该是一颗快煮烂了的人类眼球,粘糊糊的乳白色油花后,浑浊发散的圆形瞳孔正用近乎怨毒的目光凝视着在座所有人。
沈维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商陆依稀记得他就是老王)见状猛然一拍桌子,冲苑寒吼道:“你给我们吃的都是什么东西?!”见苑寒依然毫无反应地顶着那张令人生厌的面瘫脸,他又一把将她扯到汤盆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不说清楚我让你把这鬼玩意全喝下去!”
“这,抱歉啊小维...”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慌忙道歉。
不知哪个拿个不长眼的人立刻闹了起来:“你知道怎么不早说?”
哐啷一声,不知是谁手里的饭碗应声落地,商陆感觉自己飘飘然的魂魄也落回了这副身躯,还带着难以压制的反胃感,他咽了口口水,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心想若是自己在喝了汤后才发现里面有颗人眼球,别说会把前夜饭给呕出来了,来个当场晕倒恐怕都是轻的。,
眼看着这一群人就要骚乱起来时,岑单又在汤里搅了搅,大概是存了心要火上浇油。这下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自欺欺人了,被他捞出来陈在桌面上的赫然是大半个下颌骨,不知道是不是在汤里炖久了的缘故,稀稀拉拉的牙齿有些诡异地发着黄。
情侣中的男生一脸慌张地拉着他女朋友的手:“雪雪,那是什么?是人的眼睛吗?”
“不关王哥你事,”沈维把满是汤汁的外套脱了下来,嫌弃地地扔到一边的座椅上,“都是因为这疯婆娘端上来这么锅汤,谁知道这些菜原材料都是些什么。我看也别让她搞事了,老陈,你和小林帮忙把她关到那边的后厨去,咱们那还有剩的绳子,我得回房间去洗个澡,这一身黏糊糊的,难受死了。等明儿咱们再来仔细看看这个地方。”说罢她就转身出了餐厅,伴随了一声巨响,门被摔上了。胡亚展耸了耸肩:“她好像很不开心。”说完也就跟着沈维离开了。走前还要发表意见:“我还有一个小建议,别去想肉的种类。”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刚想劝老王说即使逼问这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去后厨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时,苑寒就因为挣扎幅度太大,弄翻了汤盆,被头发泡过的汤洒了沈维一身,后者神情顿时不太好看,不过好笑的是,一边完全没被波及的商陆脸色居然比沈维还难看,青到像是被迫生吃了一整根黄泥巴萝卜,他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被人浇了一盆从澡堂滤水口抠出来的湿头发似的。
商陆看的难受极了,他倒不是在乎苑寒,也无所谓汤,反正他一口没喝,单纯是受不了让头发和食物亲密接触这一行为,头发,他对头发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倒不是欣赏不了发型的美丽,头发总让他联想到潮湿而恶臭的下水道,黑暗,沉重和窒息融为一体。商陆留过长发,结果就是每次梳完头发都得洗好半天手。
“先生,一般人不仅会有反应,而且反应会很大,比如我,我喝了汤,我还发自内心地觉得好喝。”胡亚展夸张地做出一副要呕吐的架势,沈维白了他一眼。说来奇怪,这俩人倒是都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
其他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显然也无心吃饭,继他俩后全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个让人不适的地方,就连把苑寒关进后厨的那两位也都很快的完成手头工作并迅速走人,就好像身后有狗在追一样。转眼间,除了商陆和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啥的施健伊外,餐厅里就只剩下已经坐回原处并且又陷入“生人勿近”状态的岑单了——商陆对他怀抱着一种既感激又膈应的心情,感激他让自己不用喝一盆来源不明的汤,膈应是因为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平静到就好像从汤里发现同类身体的一部分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要知道就连从一开始就咋咋呼呼浑不正经的胡亚展在看到下颌骨时都明显被恶心了一下。后续涌起的这份负面情绪过于汹涌,要不是他思维里有个不太理性的部分坚定得跟锚一般扎在脑海深处,那一丝感激估计都要给盖过去了。
“商陆。
岑单一副倒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听他语气悠然:“我也是才想到你们应该会对这东西有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