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郁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累死在去王庭的路上,打从他那个拼命还要带上自己亲弟弟的四哥登上王位以来,他基本不是在王庭的路上就是准备去王庭的路上。天天风雨无阻掐头去尾去八趟,以至于遇上刮风下雨上冻打霜的日子里,王郁伯牙总是特别怀念自己住在王子府里的生涯,好歹住的近不会被人折腾死!
可没曾想,待到他一路风尘仆仆来到王上的面前时,又被他那个爱折腾人的哥哥给吓一哆嗦。众所周知,自从王昭的爱人去世,高丽的新王基本就告别阳光灿烂的日子,整座王庭笼罩在一片死寂的Yin影里,特别是王昭每日早朝往御座上一坐,底下站着的王公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谁要是敢惹王庭之上的那个男人,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王昭只需一个冷冷的眼神,就能达到凌迟两千零一刃的效果。更不要说,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顷刻之间都能让人灰飞烟灭。每次下朝走出大殿都会让文武百官感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夕阳是这世上最值得赞叹的景色,他们虽冷汗津津但却宛若新生,有时不禁让人潸然泪下:我他娘的又多活了一天,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云云,不在话下。
就是这么个冷面阎王,他居然在笑,还笑的沐若春风。王郁惊得险些叫出声来,他反复思考转身逃跑的可能性,但一想到自己一家老小,又咬着牙挺了回来。
“殿下,您召臣弟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王郁尽可能将头低的更深,心里默念:千万别对我着笑,千万别对我着笑……
“何事?当然是好事——”王昭的心情不错,连笑声都透露出一骨子的真诚。王郁不敢抬头,他默默在心中回了一句:
“是好事就怪了……”当然,这话要当着他哥面说,就是借伯牙十个脑袋他都不带肯的。
“我需要你去一趟白居州,做一回礼仪官。将我的新娘接回宫中。”王昭说的轻描淡写,王郁却听的心惊rou跳。他猛然抬头和王兄对视,暗黑的眸子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白居州是他们三个月前微服出巡的地方,没曾想会在那里遇见故人的身影,不,是短短的模糊的不确定的幻影,它居然在王昭的心里扎了根,还生出迎娶那个幻影的念头。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念头,而是一道旨意,一道势在必行的王命。王郁即使不问,也能猜得到为什么王上会选择自己当这个礼仪官。多年以前,在一个下雪的冬日,他将自己好友送上婚桥,目送着她孤独哀伤离去,又看着她最终化作一坛灰烬散尽在天际之间。
想到这,一股不可抑止的悲哀从他内心深处喷涌而来,那种带着生死决绝的痛苦瞬间将伯牙淹没。他为逝去的人叫屈,但他更为失去爱人不能自已的人心痛。王郁知道,失去解树的王昭就只是一具行尸走rou的空壳,就算得到江山又能如何,想要一起煮酒烹茶的人早已不在身旁,这个世界都空洞的可怕,但最可怕的是那个人的心已经随着爱人一同失去,人间的悲欢离合更多的只是戏剧评书中的词汇罢了。
而现在,这个为爱痴狂的男人居然会对自己说:把我的新娘带回来……我要带回谁?解树已经逝去,难道要我带回一个替身,来填补解树在你心中的位置吗?
王郁的太阳xue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那个男人,笑着说恭喜,可恭喜什么呢?该恭喜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代替了自己好友的位置?怒吼训斥道忘记佳人的无情?想必得到觉得是比手刃了他更加难受接受的结果。他试图动动唇,想要捡些吉祥话说,但话到嘴边又被喉咙中热热的东西给咽了回去。
“可好?”王昭又兴冲冲的问了一句。
可好?有什么可好的!想到孤独死去的朋友,伯牙攥紧拳头再次和王兄对视,眸子中的怒火瞬间点燃。但是,当迎上王昭满心欢喜的眼睛时,王郁的怒火再一次熄灭了。他的王兄在笑,笑的格外灿烂,这笑容他至少好几年不曾见过。是他记忆中那一抹笑容,笑的天真无邪,笑的阳光明媚,就像当初那个满是恋爱苦恼的少年,傻傻地对自己说着恋人种种时的笑。
“臣弟……谨遵王命。” 他回答的声音好像都不再是他自己的。他立即阖上眼睑,生怕下一秒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情感会将他的心割裂开。
接下来王郁的记忆很模糊,他听不到王上开怀的笑声,也看不到那人脸上洋溢的幸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正门的,等回过神的时候,天空已经淅淅沥沥下去雨来,初秋的雨水浇在身上透出一股子清冷来,伯牙像是一个坏掉的木偶,失去线的的摆弄,走的跌跌撞撞。
解树,是你在哭吗?为自己即将被人所代替而默默流泪吗?为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所抛弃所以才要哭吗?
可是,尽管如此我去不能为你叫屈鸣冤,因为四哥他已经爱你到骨髓里,他已经不能再忍受没有你的日日夜夜,他已经将自己活生生的逼疯,逼疯到疯狂的想要找回你,哪怕是在任何一个和你相像人的身上。可这样的王昭,你会原谅吗?
雨渐渐停息,伯牙被自家下人扶回房间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流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