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拉回来,眼前这一幕恰似当年,可这个苏宴,还是当年他救下的那个小孩吗?
苏宴年纪小,南宫煊就把他当儿子养着,但这娃天生性子高冷,不易亲近,南宫煊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所以算不上亲厚。
后来去了宫学,就更加见不着面了。他只听说苏宴很是好学,安夫子很是看重,南宫煊也就安了心,继续放养。
可就算再不亲,这个苏宴在南宫煊眼中也已经是静霆王府的人。容不得他这般作践自己。
他脸都气青了,想不明白眼前的状况,离开的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宴这样清清白白的人怎么会去了阳春楼这种地方还当了金华城的名ji?
实在是太诡异太离奇了!
南宫煊内心翻江倒海,回忆与现实交错,脑袋气得发昏,眼瞅着当初白衣如雪般清贵的好孩子,而如今却容色明丽一身鲜艳华丽的红衣名ji。
南宫煊猛拍一下桌子,碗盏碰撞,地面都抖了三抖,咬牙切齿道:“苏宴!”
无论遭遇何种境地,他也千不该万不该去这种地方谋营生。
南宫煊的情绪渐渐失控,墨色眼瞳幽暗处隐隐藏着血色,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南宫煊被气的不轻,此刻谁也不敢惹祸上身,纷纷缄默。
有一种养儿不孝的悲愤感久久缠绕心头。恨铁不成钢地南宫煊一气之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就朝着明月台扔了下去。
随着又黑又圆的酒壶“砰——”地一声碎裂,热酒洒了一地,冉冉升起一团白雾,酒气溅了苏音尘一身,也毁了落雪寻花这一副美景。
南宫煊经年习武,手头很准,知道这一下绝对伤不到人,可别人不知,台上近百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瞅着他一副凶神恶煞杀伐决断的模样,顿生敬畏之心。
南宫煊居高临下看着垂眸不语微有狼狈的苏音尘,那手指恨不得戳进脊梁骨里。
众人听他咆哮道:“当初本王送你去宫学,寒窗苦读十几载!你最后就来了阳春楼当名ji?!你他娘的不在王府好好待着,出来鬼混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了?你——”
“现在给我滚!”
南宫煊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指了指门口。
此言一出,愣住的不止苏音尘一个人,整个楼的人都快傻了眼,下巴都快从二楼掉进雪地里——啥?南宫煊认识苏音尘?以前还养在王府?苏音尘是趁着南宫煊出征出来鬼混的?!
这岂不是拍马屁拍上马蹄子上了。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定然不简单。
碎裂飞溅的酒壶瓷片来得太过突然,苏音尘来不及躲开,只能用手勉强遮挡一下,他随意垂下手,三道或浅或深的伤口渗着血迹,他却恍若未觉,怔了片刻才站直身子对着南宫煊行了三拜大礼,最后跪在一地的碎瓷片中,音色依旧清润柔和。
“苏宴谢过大帅当年的提携之恩,只是昨日已死,这世间再无苏宴,只剩下一个阳春楼的苏音尘。”
他赤脚缓步下了木色台阶,他脚底有伤,一楼的白玉地面上染了一团一团的刺眼的血迹。
他行至角落,随手拿过墙角处的一坛酒,抱着酒坛,声音微哑道:“苏音尘今日惹大帅不高兴,自愿罚酒,先干为敬,望大帅您消消火。”
青楼ji女行差踏错之时,多以灌酒向恩客赔罪。
南宫煊看他如此行径,眸色沉了沉,瞧起来越发幽暗Yin郁。
他不是没想过这里面大约是有什么他未曾知晓的缘由。而且就往日记忆来看,苏宴本是个脸皮薄且看不惯风月场的,如今竟能从容不迫地将ji子的习气信手拣来,不得不令人惊奇失望。
可眼下也不是探寻深究的好时机。
这些年来,这崽子向来就和他不亲,不能说退避三舍但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四年前,要是谁和南宫煊说苏宴以后会成为金华城的名ji,他铁定要把那人揍在地上爬不起来,可眼下,突然间被迫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南宫煊记得当年问他志向之时,他曾一板一眼认真地回答,说是要出入朝堂,匡扶社稷。
如今却又当着自己的面说昨日已死!
好一个昨日已死!养了这么多年临头竟就给自己留一句昨日已死?南宫煊细想之下越发愤怒。
最关键的是苏宴如此情态倒也并非被人逼迫的模样,再说若非自愿,以他之才谁能逼迫至此?!
好!既然你愿意喝,本帅今个就看你喝死在这里!就当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这里存着的都是好酒,每一坛子都只有浅浅的半坛,看着坛子有些大其实并没有很多,但也禁不住苏音尘一坛接着一坛不要命的喝。
两坛清酒喝完,苏音尘伸手去拿第三坛,可那神态明显是已经喝多了,一只手摇摇晃晃,摸了好几次才碰到酒坛。
南宫煊本想让他低头认错,却见他不思悔改,任性妄为,这酒喝得几乎算得上是以命相博,瞬间气得头顶刺啦刺啦地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