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隐约听见屋子里有些响动。
我以为是稻子起身上厕所,便没有过多理会,一蒙头又想睡过去,可细碎的声响总是不停。我不耐烦地睁开了眼,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厨房那块地方开了盏小灯,稻子正站在砧板旁轻轻地剁着姜丝,身旁的煤气灶燃着小火,锅里熬着米粥,冒着白烟。
稻子通常起得比我早,医院里这儿远,搭公交过去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他得早起做好我们三个人一天的饭,然后赶在早高峰之前去到医院给我爸送饭。
我手脚还很疲乏,可脑子里却Jing神得很,闭了眼怎么睡也睡不着,干脆一脚蹬开被子打算早点起床,我们工资都是按活儿发的,揽多少活儿得多少工资,早去个几十分钟还能多挣十来块钱。
稻子听到我的动静,一转身说道:“还早呢,多睡会儿吧。”
我看了一眼手机,三点十五分。
“怎么起那么早?”
“有点事,要提前出去。”
他把姜丝撒进粥里熬了一会儿,起锅把粥装进了保温桶里,一个我的,一个我爸的。他拿碗盛了一勺粥,两口喝完便穿上外套,提着保温桶就要出门。
我叫住他,起身到阳台上收下了我另一件厚夹克,递到他面前说:“天冷了,穿上吧。”
“不用,祝哥,”他空着的手往后一缩,“我不冷。”
我上前抓了一把他的手指,立刻被冻得弹开,跟抓冰碴似的。
“还说不冷?给我穿上,生了疮没钱给你治。”
他听见“钱”字,立即乖顺了下来,伸手接过夹克,就要把薄外套脱下来换上去。
“别脱了,”我把他胸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两件都穿上,今晚没事早点回来,带你去买两件衣服。”
他点了点头,把耳朵也缩到领子里,然后踩着楼道微弱的灯光走下了楼。
我回屋又睡了个回笼觉,五点半准时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去上班。
今天厂里比较闲,因为记着下了班还要带稻子去买衣服,我也没有接太多活。到了六点半正要下班,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身一看,一个剔寸头的男人正笑嘻嘻地看着我:“白山,还记得我不?”
我看了一眼他的脸,脱口便道:“郑海荣。”
郑海荣这人,不是什么好鸟。早几年专好惹事生非,把缺德事都干了个遍,结果不小心惹上了人,被他爸一气之下扔到了深山里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后来听说在那边当上了护林员,也不知怎么就到深圳来了。
“欸,”郑海荣立马搭上我的肩膀对我说道,“可不就是我吗?哥几个也有好些年不见了,走,陪我去喝两杯?”
“不了,我这还有事,改天吧。”
“改天什么改天,有什么事能比我们兄弟重聚还重要?走走走,喝酒去。”
我推下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我真有事。”
“你这就不给面子了啊,几年不见还不兴我请你喝上两盅?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这样,八点,就陪我吃个饭,到八点总成了吧?”
郑海荣虽是缺德,可对朋友也还算仗义,早些年帮了我不少忙,我再推脱也说不过去,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郑海荣他爸在老家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他妈是做生意的,倒腾红木家具,他家里也算有钱,他爸给他扔到深山里头,不过就是为了让他避避风头,长长记性,不知怎么一去就去了两年。
问起他,他就说:“哎,可不还是我爸给我闹的嘛,本来待了不到半月就要回去,可一会去就压着我要我相亲。相亲就相亲嘛,这婚早结晚结还不是结。
“相了两个月,好不容易从那堆歪瓜裂枣里挑出一个好看的来,谈了快三个月,戒指都买好了,结果那娘们儿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在外面找公主,直接冲到包厢来抓人,我当时还跟人谈生意呢,这母老虎直接抡起包就往我脸上招呼,完事后还搁我爸面前哭哭咧咧。妈的臭娘们,也不知道我爸中了什么邪,非要我娶她,这他妈谁敢娶啊,我就忍不住在我爸面前骂了那女人两句,结果我爸倒好,当场一拍桌子又把我押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还放话说我什么时候愿意娶她就什么时候回去。
“妈的,给老子这通气啊,谁他妈愿意娶谁回去,反正老子宁愿烂在山头也不愿娶她。”
我笑道:“那怎么又回来了,愿意娶人了?”
“放屁,那女的早他妈嫁人了,当初要嫁过来还不是看上了老子的钱,非他妈跟老子讲什么爱来爱去要死要活的。”郑海荣把手搭在了身旁的椅子上,仰头吸了一口烟,“不过啊,我家那老头子还真不是因为这个把我叫回来的,原本我爸还放我在山里头多住一阵长长记性。”
原来,郑海荣看护的那片林子位于重庆东北部,稍稍往北方一望,就能望见神农架延伸至重庆的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他们那个林场一共有五个管辖站,人均看护八千多亩森林,最远的管辖站至今路、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