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我依言带着我爸去了医院。
按我爸上回检查的那说法,医生只说了肺部有个几平方厘米大的肿瘤,有Yin影,可能是癌症。我爸怕治病费钱,没敢再查下去。
虽说是可能,但也只怕**不离十。
我帮我爸挂了好了号,又做了几项简单的检查,其他的项目都还要预约。于是我们又耽搁了几天,直到我爸做完了一次全面检查,我才带着稻子上北京卖玉。
检查结果要过两天才能出来,我得趁这段空闲的时间把这几块玉脱手。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就秃顶发福满肚子肥膘的胖子,这人早些年和我在一个厂里打过工,手脚不太干净,被人逮住过一次,揍得差点没成脑震荡,还是我给劝住了架,借了辆电瓶把人送到医院这事才罢休。
后来这胖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年到头没几趟消息,肚子上的膘倒是越来越大,走个路身上的肥rou都抖得不行,地震似的乱颤。
我也是在年前无意得知他现在在碰古董一类的生意,这才想起这么号人来。
我和稻子一出高铁站,就看到他站在一辆白色的大众车面前冲我们挥手。
梳一个二八分的大背头,穿得人模狗样,挤着笑上来冲我伸手:“哟,小祝,来啦。”
他人矮,一低头就能看到那几撂粘腻的头发全撇在光亮的头顶上。我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拿过稻子手中的行李,一股脑儿全塞在了他手上,皮笑rou不笑地对他说:“刘先生,客气。”
刘胖子神色尴尬了几分,讪笑着把行李提上了后备箱,就是面色有些不好看。
我也没管他,直接带稻子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他那拉得比马脸还长得脸,心里不由得嗤笑:刘胖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脸,越给脸越容易蹬鼻子上脸。当初和我在厂里的时候,还不是一口一个“祝哥”叫得欢腾,一发迹就想给我降辈分,典型的儿子不认爹。
刘胖这碎嘴闲不住,脸没拉下两分钟就开始给我掰扯他那光荣事迹,连找过几个妞泡过几次小姐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我也不好总是下人面子,他说两句我夸一句,偶尔贬低一下自己应和几声。
刘胖给我们送到了宾馆,我开好了房,放好了行李,这才掏出我和瘦猴在坟地里撬的玉给他看。
刘胖捧着玉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说道:“小祝啊,不瞒你说,这玉我也看不出成色,不过我之前把你拍的照片都给买主一个一个发过去了,有个大头看上了你这玉,想收,价格面议,你看怎么样?”
我依旧不动声色地眯眼笑道:“好说。”
这刘胖子小学还没毕业,汉语拼音都认不全,干这行也没两年,全凭一嘴忽悠挣个中介费,能看出成色才有鬼了!
“那成,”刘胖也不装深沉了,只笑,笑出一口黄牙,“明早九点,兴竹茶楼,我来这儿接你们啊。”
我自然说好。
一夜无话,天亮再说。
刘胖说的茶楼离我们这儿的宾馆有点远,他六点多钟就打来一通电话把我们从床上喊起来,自己却磨蹭到七点才到。
刘胖来时我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见他西装革履捂得严严实实,抬手挥了挥手里的豆浆冲他打了个招呼:“刘先生,早啊。”
“早。”刘胖来了两分钟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催我们动身。
我一破打工的也没什么正装,收拾得干净利索点也就差不多得了,带上那八块玉后,我又嘱咐稻子带上还没吃完的豆浆和包子,笑眯眯地对刘胖解释道:“孩子没吃饱。”
稻子也乖得很,一步一个指令,抱着豆浆和包子乖乖上了车,搞得刘胖的车一路上都飘着一股白菜猪rou味儿。
我们到那茶楼时只有八点半,那客户已经到了,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头发花白,Jing神矍铄,穿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倒茶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刘胖赶忙迎了上去:“哟,李老到了,路上稍微堵了点车,来晚了点。”
“没有,是我早到了,”李老呷了一口茶,对我们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吧。”
刘胖坐到了李老的左边,我和稻子坐到了对面。和老年人谈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不能快,不能性急,不能一来就直切正题。一快就是急躁、飘浮,不给他面子,得跟着他那慢悠悠的节奏来,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摆谱,何况这李老一看就是当了多年的上位人的人,更不喜欢毛毛躁躁的后生小子。
果然,李老在洗了两轮茶后,才悠悠地开口道:“我听小刘说,你姓祝是吧?”
“是。”
“叫什么?”
“白山。”人不一定是想问我名字,就借口搭个话,我也没多作解释。
“谁给取的?”
“我外公。”
“好名字。”
“过奖。”
“我看你唇色发白,气血不足,这些年没少遭罪吧?”
“偶尔吃两帖药,也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