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共炒了四盘菜:梅菜扣rou、鱼香茄子、糖醋排骨和粉条拌rou,外加炖给稻子的一盅清炖鸡汤。瘦猴还拌了拍黄瓜,又炒了一盘鸭舌和花生米作下酒菜。
瘦猴嫌和喝啤酒“嘴巴都能淡出鸟来”,于是搞来了一瓶烧酒,我倒了三杯摆在桌上,端起来呷了一口,喉咙间立即翻出了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瘦猴这人喝酒上脸又上头,酒量差酒品还不好,喝个两三部就喜欢跟人称兄道弟扯大炮,搂着稻子的肩膀连连灌了好几杯酒,呛得他满脸通红。
我拨开他搭在稻子肩膀上的手,笑骂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你,你要是在这里醉倒就趴桌上睡一晚吧。”
“你懂什么?”瘦猴甩开了,又一把扒到稻子身上醉醺醺地说:“现在的这帮女人,不受……妇德……呃!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嫌贫爱富,不就是一个卖猪……呃!卖猪rou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老子也有钱了,老子也是有钱人了,老子明天就去娶他个十个八个的老婆,我**……你大爷的!”
稻子的脸上维持着一点点无辜的不知所措的神色,这几乎不露痕迹的一点点无措从他微微下撇的眼角透露了出来。他的种种表现似乎有些矛盾,有些时候显得成熟又稳重,有些时候又会流露出一种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拥有的天真。
瘦猴还在一面仰头灌酒一面对他被戴绿帽子的破事儿骂骂咧咧,骂着骂着就抱着酒瓶哭了起来:“我他妈……供她吃,供她穿,我对不起她什么了我!我从小学就开始追她!他妈的臭娘们儿,我他妈十多年,十多年都过去了!就为了个破戒指跟个杀猪的跑了!我妈的金戒指金手镯全给了她,祖传的金手镯金戒指,就这么他妈的跑了!”
我看着吃得差不多了,就把碗筷都收了起来,也没管瘦猴,任他抱个空酒瓶子趴在桌子上干嚎。
稻子陪我一起收拾好了碗筷,正要走回家去,就被我叫住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他好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回去,却仍是点了下头。我们一起走到了老屋,推开门,里面还是一股chaoshi的霉味儿,四处飘扬着从房梁上抖落的灰尘。
他站在了门口,回头对我说:“好了,谢谢。”
我有些好笑地从他背后推了他一把:“去收拾个东西,我们这几天上瘦猴家里住,过几天再去北京。”
他略带疑惑地转过了身,我凑上前往上抬了抬他的下巴,我比他稍矮了一点,正好可以看见他喉间狰狞的疤。
我突然有些好奇他当初为什么会被人在脖子上割了一道,但好奇也没用,他对于来我家之前的事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记得,他的记忆始于我外祖父从坟地里拾到他带走他的那一刻。
我伸出食指摸了一下他喉间的疤,他右肩略微往后一缩,又迅速挨了上来。
我收回手,问他:“说话费不费劲?”
他点了点头。
我说:“等去北京治好了就不费劲了,收拾东西去吧。”
他转身进了屋,收了十来分钟,只收出了一个背包那么大点的东西。他背着背包走出了门,又回头望了望,看样子并不像不舍,反而更像是落些了什么东西。
我问:“有东西没拿?”
他摇了摇头。
晚上我们就在瘦猴家歇了下来。瘦猴喝断了片儿,自个儿搁沙发上躺着了,我也没力气去搬他,拿了块毛毯往他头上一蒙就算完事,然后带着稻子溜进瘦猴卧室里鸠占鹊巢。
瘦猴卧室里摆的还是他几年前结婚时买的双人床,床头一个褪色的红双喜还蔫了吧唧要掉不掉地粘在那里。
我闭着眼翻了个身,稻子在我身侧直挺挺地躺着,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们一家都和外祖父不亲,自打外祖父外出游荡后更是杳无音讯,连外祖父的死讯都是村长打电话告诉我们的,赶回去时家里就只剩下了一口薄棺——棺材是村长替我们备下的,再不入棺尸身就要发臭了。
现在回想起小时的事,却依稀记得外祖父对我很不错,长得也算和蔼,不像是专做坑蒙拐骗之事的jian恶之徒,我还吃过他很多块饴糖。
我们这些和他流淌着同样的血ye的骨rou至亲,却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反而是他成日打骂的这个小徒弟,陪他翻山淌河,直到他凄然地老死在那间破屋里。
稻子虽长得高个子骨窜得快,可实打实比我小上两三岁。老一辈的人有些会摸骨,稻子的岁数就是我外祖父摸骨摸出来的。外祖父走的那一年,他也才十一二岁,连个半大小子都算不上,换作现在还只是个呜哇哇吵着要打游戏不喝牛nai的小孩子。
也没上过一天学,也没读过一天书,脑子里除了外祖父教的什么术算推演之类的玩意儿什么都没有。外祖父已经是个和社会脱节的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还要拉着另一个鲜活的生命给他送葬。
我想着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隔天一大早起来瘦猴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