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秦公子的大名,敬仰许久,一直未能有暇拜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楚灵修套话一箩筐,又笑嘻嘻道,“公子下山有事?方才看公子在路旁休息,不嫌弃的话,可与某共乘。”他谦用自称,显然有心拉近与秦紫仪的关系。
“并无要事,唯恐耽误世子,多谢美意。”秦紫仪见楚灵修过于殷切,两人又仅初见面,哪里就熟到可以共乘一轿?届时,两人对面相处,岂非尴尬。
楚灵修见秦紫仪一张玉面两颊叫日晒得微红,额头微微见汗,凑近一步,还隐隐有一股幽幽冷香,人却又不见丝毫急促狼狈,端立一旁,有如嘉树在侧,高岭之花。面见王侯,亦不卑不亢,不可攀折,偏教楚灵修生出一股逆反之心。
“不过一段便车,山风罡烈,日头毒辣,路石崎岖,怎忍见公子受苦?”楚灵修扯过秦紫仪手腕,一握之下,感到一截细腕冰凉,说不出的恣意。
世子这样一番盛情,再不从似乎有些不识抬举。秦紫仪既懒得走路,又懒得抗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诗墨没道理去和主人挤轿子,脚程又不及轿夫,便被秦紫仪打发回去了。
秦紫仪教楚灵修拉上轿子,靠在轿壁上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楚灵修闲聊。
楚灵修见惯美色,任是如何美如天仙的美人对他也敬若神明,不敢稍有得罪。秦紫仪这样既不亲近又稍显怠慢的态度更勾起了楚灵修的兴味。
“听公子所言,倍感金陵无聊?”
“繁华之地无奇事,左右不过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看多了也倦了。还不若泛舟湖上,饮天风,闲听歌舞。”秦紫仪轻叩窗扉,目光遥远,似有所忆。
楚灵修灵犀一笑,“那我倒有个好去处,歌舞一绝。今日本为赴宴而去,叫他们换个地方就是了,不知公子肯不肯赏光。”
秦紫仪闻言,稍有兴致,“怎么说?我从先见太湖舞女可在漂橹上起舞,舞姿曼妙,船橹只被风吹动稍许,可见其轻盈灵动。”
“哈哈哈,这有何难?秦淮河上诸位大家,便是作那飞燕掌中舞也非难事。”楚灵修极力相邀。
“甚么大家?”秦紫仪疑惑问道。
楚灵修一愣之后,抚掌大笑,他这是捡到个甚么宝贝!这样不经世事,若一张白纸纯洁。这样难得的天然美人,难道不是天赐之吗?
“你见了就知道了。”楚灵修凑到秦紫仪面前,双眼直直地望着美人,深嗅那股若隐若现的冷香。
秦紫仪回望那双黢黑的凤目,他能感到瑞王世子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不曾有人敢于这样近乎冒犯地直视自己。好奇于楚灵修眼神之中隐含的意味,秦紫仪也生出一点探究之心才跟着上了这位世子的轿子。
“那就拜托世子了,我孤陋寡闻,不曾见过甚么世面,还请世子多多提点。”秦紫仪谦虚道。
“公子言重,谁人不知,你们杭府秦门,世代鸿儒,底蕴深厚。你若是自称孤陋,天下谁人不寡闻?”
秦紫仪闻言自嘲一笑,并未答话。
秦紫仪十几岁前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在家养病,后来身体大好,才常常翘家出去,但也仅止于旁观世间风物,连杭州城都不曾出过。无为道人一再叮嘱秦府,秦紫仪的身体必须固本培阳,及冠前最好不要行房事。
因此,秦府连个通房也不敢给他安排,对家中的丫头三令五申,不准花枝招展勾引少爷,不然就乱棍打出去;连着秦紫仪身边的小厮,都养得天真懵懂,不许去碰那腌臜事,免得污了少爷耳目,带坏了少爷。
秦紫仪对情事几乎一无所知,更别提时人对那些才貌兼备的ji女的尊称——大家。不知是哪个纨绔起了这个头,但如今已经成为一种风chao,对ji女中才艺高绝的花魁称呼为大家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默契。
便是白鹿书院中苦读的学子们,对此事也心知肚明,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还不曾在梦中幽会过了?而且,学子们有时会选在秦楼楚馆举行宴会,号称清谈,专门请其中的大家来与会,这其中,秦淮八艳尤为难请,若非极富盛名的才子相邀绝不赴会。便是有些学子没参加过这类聚会,也听说过。
秦紫仪在学院中也宅得很,碍于他糟糕的名声和高冷的性子,也没有人邀请他。楚灵修应是第一个请他赴这种清宴的人。
楚灵修闻听秦紫仪喜好船舞,特意改换了清宴的地点,大手一挥,现包了一艘游舫,并一掷千金,将秦淮八艳都请了来,一个都不曾落下。
便是楚灵修并无甚么才子之名,也无人敢不给他面子,最可怜的要数请了这八位大家清谈的才子们了。楚灵修似乎准备办一场豪宴,发话说,若诸才子有兴致,也可来与八艳共谈。
于是,有些才子心动了,便也来赴宴了;另有些自恃清高,决心不与权贵同席。
楚灵修也不在意,他千金买一笑,来与不来都仅仅不过是锦上添花。
那秦淮八艳不管或迟或早,一到船上都先来与楚灵修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