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端引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天枢阁,果见一面大理石碑矗立在门口,以行书有屈子天问。
秦紫仪等人远观之,只觉一股磅礴之气扑面而来,教那巨碑俯视之下,顿觉人力衰微渺茫,生出蜉蝣之感;待走近后,最上边的楷字已经无法得见,秦紫仪只扫到一句“何感天抑墬,夫谁畏惧?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联想到上山时所见的那一线天机,心中默念了一声昊天罔极。
秦紫仪垂下双目,听见秦小刀默默念了另外几句,那几句倒是很平平无奇。张端告诉他们此碑由初代白鹿主所书,距今已有二百余年,原为一块倒立之碑,后为大齐开国皇帝扶正,意在正天纲。
这块天问碑虽是平常的岩石色,却泛有玉质的光泽。行楷碑文之下,隐隐有金纹翠光透出。秦紫仪猜测这极有可能是一块巨大的翠金原石,这样庞大的体积,可能价值万万金。
“那有个老头在看咱们。”秦小刀轻轻戳了戳秦紫仪,小声道。
秦紫仪偷眼望去,见一座九尺高的飞檐台上,一个白衣翩跹的白发老者安稳正坐,台上四面灌风,唯有四角飞檐可略遮风雨。那老头左右手自弈,应是张端所言的演阵。
老头明明眼观棋盘,不知秦小刀为何说他在看我们。
“座师演阵到关键时候,咱们等一会罢。”说着,张端便袖手立在一旁,若棵垂杨不言不语了。原来,那飞檐台上的白发百衣人,正是此代白鹿主,欧阳观。
秦紫仪便小声去和秦小刀咬耳朵,“你和他对上视线了?怎么知道他在看。”
“我功夫修到如今五感格外发达,冥冥中感到一双眼睛正从那老者端坐的方向望向我们。他rou眼不见我们,心眼正盯着呢。”秦小刀悄悄回道。
“哼,玄学。”秦紫仪冷哼道。
秦小刀拈了摆gui壳阵的手势,无声地回讽了秦紫仪。
“今天胆子倒是格外大。”
两人正你来我往着,那白衣老者突然发话,“张端,是秦家二位郎君来了吗?”
张端仿若活过来一样,带着二秦登上飞檐台向白鹿主行礼。
近看那白鹿主竟然鹤发童颜,并不苍老,但是他的表情过于愁苦,眉间一道川痕,仿佛经年的苦恨都压到了眉头,导致他的眉毛也雪白雪白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除了须发皆白,神情困顿,并不如何突出。
甚至,这位白鹿主还不及张端看起来姿仪过人。倘若去金陵郊外,随便抓一个田间劳作的农汉,可能就是白鹿主的这副落魄形容。他实在不像白鹿书院的执牛耳者,而即便秦紫仪涉猎群书,也未曾听说过欧阳观的大名。
秦紫仪突发奇想,话本里少林寺武功最高一般不是什么主持方丈,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扫地僧。而白鹿书院只不过恰恰将这样一位扫地僧奉为白鹿主。
“秦公有言拜托我照顾你们,安排你们进书院没有问题。不过有一件事需得提前交待,院中一季一大比,一月一小比。希望你们不要坠了秦公名声。”欧阳观开口就是下马威,连场面话也不说,不知是他天生不会客气,还是瞧不上秦紫仪与秦小刀。
不是说白鹿书院崇尚无为而治吗?怎么还这么多考试?
秦紫仪倒并不很将欧阳观的话放在心上,他蒙祖荫蒙得心安理得,倘若考试不过,大不了回家自在去。但是他惯会装相,嘴上应得好好得。
秦小刀与秦紫仪恰恰相反,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如临大敌。只因他是借了秦家荫蔽,不敢使主人蒙羞。另外,秦紫仪过目不忘,考前突击应当都能答个差不离,自己虽然也曾拜过名师,打小念书,但是自打家逢巨变,便是陪秦紫仪一起读过书,也没怎么读进心里去。如今是个什么水平,秦小刀委实有点虚。
二秦拜别白鹿主,离去之际,秦紫仪眼光随意扫过欧阳观的棋盘,发现黑白子布局并非弈棋之道,而是隐隐蕴有不可测之机变,契合八卦,这是测天机之棋局。原来刚刚这位白鹿主并非与自弈,而是与天弈。
无为道人曾随口一提,推演不拘泥形式,他本人机缘巧合得到一块千年gui甲,这是天赐,推算天机更为得心应手。这位白鹿主可能与弈棋之道有什么深厚的缘分,所以善用棋子行推演之术。
而恐怕之前的一线天时,也为白鹿主窥见,所以他结阵推演。
一日所遇三事都与天机有关,秦紫仪恐怕此事势必与己关系密切,这是天意示警?或者捉弄?
白鹿主察觉到秦紫仪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开口留步,“你看出这棋局中有何端倪?”
秦紫仪连思忖都未有,直接回道:“晚辈不知,只是奇怪这似乎并非棋局,但也看不出有什么。”既然已经决定不窥天机,便一以贯之,绝不改弦更张。
白鹿主似乎也不失望,转头又问秦小刀,“你呢?”
秦小刀上前认真一看,他自也能看出棋局奇怪,并非正常的弈棋之局。但他不修玄学,没这个机缘,只觉棋盘上云遮雾绕,九曲十八折。可能是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