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照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司词君。
他的脸比平时更苍白了,仿佛所有的气血都用在和另一种特化做斗争上,没有余力顾及难看的面色。嘴唇也是,泛青的同时还横卧着一道道裂痕。白色的被子整齐地拉到他的下颌,银灰色的长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映着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床头栏杆。这一方窄窄的病床仿若褪色的照片,沈寂照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他转眼走进不可追的时光里。渡边世界轻拍他的后背,像是怕他魔障:“我会让医生尽力到最后一刻。”
沈寂照笑了一下,目光没有如其之愿移动。这一句安慰并不能改变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司词君身躯里的活气近乎完全逸散,他也能看到这个事实,继续浪费物力财力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要放弃了。
——让我呼唤奇迹吧。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
僵硬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渡边世界的注意力,当然,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沈寂照的手背上有金澄的纹路像呼吸一般闪烁着。
不,比起说不出,不如说他是被震慑了——渡边世界倒仰一步。他能清楚地认知到,某种力量正挣扎着从纹路中爬出来;而远远地,有一只眼隔着千万条星河、裹着无穷的恨意咬住了这里,这感觉熟悉如元苍导的Jing神瞳,模糊如另一种生命的存在形式。后者竟令他久违地产生了恐惧。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沈寂照在他面前做这种很可能有风险的事情。于是他上前一步,原打算先握住沈寂照的手腕,但是在他触及之前,另一只成年男人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也只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不,仅是空间系的特化吧。渡边世界被这异变短暂地惊了一瞬,随即为场面找了一个合理理由。当机立断,他转向钳住那只无名的手臂,发力甩到一旁。沈寂照讶然缩手,纹路立刻暗了下去,短短几秒间手背恢复如初,看不出方才的痕迹。在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严阵以待的同时,手臂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完整的、普通的人。唯一可能吸引到注意力的是他的碧色眼睛,纯正无暇的绿色如有森林生长,为他平添一分忧愁。
当然,他此刻很明显不忧愁,因为他愉快地笑了:“你要用了吗?”
渡边世界摸不清其人来头——病房里有特化检测仪,如果这是一个利用空间系特化闯入的人,无论如何该有报警。或者说,他和之前无声无息闯入深海的是一伙人?将面前之人暂时判定为危险人物后,他不着声色地向侧略移,将沈寂照整个挡在对方视线的死角里:“很遗憾,我不理解你在指什么东西。”
“那您不妨回过头,问问您身后那位,”来人依然自如的笑着,他向渡边世界扬起手臂,那右手上侵刻着的纯黑的纹路,与沈寂照右手上方才亮起的简直如出一辙,“问问他,莫非已经忘了我?”
渡边世界并没有回头看沈寂照的表情,提防来人趁他不备耍什么花招。他一边注视着来人状似诚恳的碧色瞳孔,一边发问:“沈寂照?”
其实他只要用余光瞥哪怕一眼,就会发觉来人此言非虚。沈寂照的右手剧烈地震颤着,即使他死死扣住右腕也控制不住这恐惧的天性。不,说是恐惧并不准确,他在愧疚——为自己背叛的行为。
也为明知自己在背叛一切,还是要做到底的决心而痛苦。
渡边世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成年人宽厚的手掌向后探去,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同时,一直笑着的来人此刻扬起了更夸张的笑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犹如沈寂照初见他时的模样:“我不是来杀你,或者惩罚你的。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让你头脑一热就用了,对吧?”
头脑一热。沈寂照猛然被这个词激怒了,但以理亏的现状,他也只能含着怒气挤出回应:“我已经考虑过了。”
“你指的是在听到他要死了的消息后用五秒钟的时间来好好考虑吗?”来人的笑容收敛了一瞬,紧接着又回归了游刃有余的表情,“你要为你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即使那是我赠予你的选择也一样。”
沈寂照痉挛的手指猛然缩紧了。渡边世界用力地握了他一下,即刻间目光凝实,利刃刀锋般审视着来人:“如果你想正常交流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停止为难一个未成年人。”
来人同样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片刻之后,与方才不同的神态自他面部缓缓浮现了。渡边世界终于看出了方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究竟出于哪里:来人的笑容,在此之前一直如同一张完全对称的面具,严丝合缝地扣在面孔上。而今,这张面具剥落,显现出他原本略带轻浮的神色,这时他才真正地像一个活人。
然而,对此怀抱着巨大的不信任感,原定在来人言辞中寻找破绽的渡边世界,却在第一句话入耳时怔住了。或者说是当他看见——冰凉的风唯独自他脚下吹起,银色的发梢缀着星彩,碧绿的瞳仁倒映夜空,他浮荡在空中,手背上晦暗的黑色纹路挣扎着显现出金色。在这样令人震慑的氛围里,来人道:“我名为白林,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