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萧梧凤并不安稳,他又陷入了令人生厌的永远也走不出的梦境。
眼前一片火光冲天,年幼的他蹲在燃烧的房间里不住哭泣,一身华服的美丽女子冲过来抱住了他:“阿凤不要怕,母妃在这里。”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那位华服女子,却抓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华服女子将怀里的孩子推出了燃烧的房间,自己却被压在掉下来的横梁之下。
“母妃!”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火光之中,也让萧梧凤惊得一下坐了起来。
他浑身被冷汗打shi,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何处。他缓了半天,终于慢慢回神,又颓然地躺下,大口地喘着气。
又梦见那个时候的事了……
他其实这一生本该只做个闲散王爷,谁想四岁那年,一把大火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至今记得当他灰头土脸地被送到先帝跟前时,先帝望着他的眼中混合着伤感与厌恶的神色,仅那一面之后,他再也没在见过先帝一面,见第二面时,却已是先帝临终之时。
他胡乱想着,门扉被人打开了,沈默的声音传来:“皇上醒了?”
萧梧凤无力地睁开眼:“暂时死不了。”
沈默走过来,上下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身上的伤微臣大致看过了,不知昨日那位斋主所说的残情是何物?”
“不碍事,药物罢了。”
沈默也不追问,又说:“微臣虽然替皇上处理了伤处,这缚足铃扣得有些紧,微臣不敢妄动。”
萧梧凤才屈了一下膝盖,便听到叮铃铃的铃声,忍不住面上又是一黑。
他抬眼看向沈默:“斋主可给了你钥匙?”
“想来斋主是忘记了……可要微臣差人去拿?”
萧梧凤想了想:“你可有把握直接破坏?”
沈默面色古怪地俯身研究了一会儿:“应当可以,只是有点疼。”
萧梧凤不说话了,直接抬起自己的左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沈默却摸着下巴唉声叹气:“微臣总觉得微臣这回亏了,帮了皇上这么多才得了这么点好处……”
“你还想要什么?”萧梧凤明知故问。
沈默笑了笑:“皇上明明知道,微臣想要的是礼部侍郎云祈。”
萧梧凤抿了抿嘴,收回了自己的腿:“既是如此,朕自己想办法。”
沈默一挑眉,拉起他的左脚脚腕,撇嘴道:“罢了罢了,微臣吃亏便吃亏了。”说着凝聚真气,手里一个用力,把铁环扳开了。
只见萧梧凤的脚踝青紫红肿,看着有些瘆人。
萧梧凤才转动了一下脚踝,便疼得嘴唇都白了。
沈默只得又找人拿了跌打损伤的药来,替萧梧凤揉按了一会儿脚踝,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沈默放开了萧梧凤的脚踝,道:“微臣这已经是赔本的买卖了,明日朝堂之上,微臣可不会多说什么。好歹微臣还承人赠美人之情。”
萧梧凤哼了一声:“朕自然不用你帮腔。”
他下了床,穿上沈默替他准备好的衣服,突然朝着沈默一笑:“朕总有一日会让天下归一,四海升平。沈默,你给朕睁大眼睛看好了。”
沈默愣了一下,萧梧凤已经转身出门,门外两名暗卫正等着他。他神情冷漠,一挥衣袖道:“回宫。”那两名暗卫便带着他一瞬不见了。
永泰三年的立秋这日,病了一个多月没有上朝的少年天子突然亲临早朝,只是看着依然是虚弱的样子。
少年天子恹恹地歪在对他而言过于宽大的龙椅上,帝冕上的珠帘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也掩去了他脸上的情绪。
右丞朱煜瞧了他一会儿,缓步上前劝道:“皇上若是身子还没好,理应好好休息才是,这等烦琐事务,微臣们代劳便是了。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萧梧凤拿手撑着下巴,轻咳了两声才开口:“爱卿有这份心,朕甚是宽慰。只是朕躺了月余,也该来早朝露个脸了。朕怕再躺几日,这朝堂上就没有朕的位置了。”
萧梧凤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再平淡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却让朱煜眼皮一跳。
朱煜忙拱手道:“皇上这番话又从何而来?莫不是有人给皇上进了什么谗言?微臣对皇上之心日月可表。”
年迈的御史大夫明尽忽而哑声笑了:“朱大人倒是有趣得紧,嘴里说着什么日月可表,膝盖倒是直得山河可鉴。怎么,朱大人跪都跪不得了?”
朱煜直起身,直直地望着少天天子,道:“老臣尽心尽力辅佐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臣跪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想要请皇上给老臣一个恩典,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萧梧凤猛地咳了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显然是被气到了。
朱煜十分体恤道:“皇上既然圣体欠安,不若今日早些下朝。”
明尽忙上前几步扬声道:“且慢,臣有事奏。”
萧梧凤捂着嘴,一边咳着,一边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