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栖坐于马车之上,闭目养神,思绪却百转千回。
他刚入斋时便听闻,斋主一直想搭上将军府的关系,奈何将军府戒律森严,不喜轻歌曼舞,老将军又刻板严肃,厌恶浮叶斋之流。只这两日,那老将军似乎去了城南的寺庙静修一段时日,将军府里只留下将军之子。那将军之子沈默虽然也跟着老将军混了些军功出来,本人却极爱酒色,老将军一出城,便忙不迭找人联系浮叶斋,让斋主挑人上门。
斋主生怕搭不上将军府的关系,只恨不得把浮叶斋全搬去将军府。
这两日景栖都被斋主Jing心照料着,生怕他又有什么闪失。景栖倒是破天荒配合得很,考核他琴艺画艺都没出什么岔子,让斋主惊喜不已,当即便决定也带上他一路往将军府去。
也无怪斋主这般重视将军府,如今朝堂之上,文臣一派,武将一派。
文臣都以右丞相朱煜为首,武将又都以镇远大将军沈冀为首。
沈冀五年前被调往边关与北部的鲜卑作战,中间有两年断了音讯,世人皆道沈将军以身殉职,同去的沈将军之子怕也是凶多吉少。没曾想,半年前,鲜卑又攻下一城时,沈冀突然率兵杀出,打了鲜卑一个措手不及,当下连收三城,班师回朝,朝中才借此机会同鲜卑谈判了一次,嫁去一位公主和亲,暂时平定了战乱。
沈冀回朝之后迅速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因他震慑了鲜卑,百姓无不称其为战神,在朝中也鲜少有人敢直接挑战将军府的权威。毕竟将军府虽自愿将兵权交出来打消天子疑虑,那些士兵到底是陪着将军出生入死,只听将军调令,沈冀依然重兵在握。
景栖想得出神,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有人掀开了他的车帘,唤道:“公子,我们到了。”
景栖下了马车,看见将军府的牌匾时,缓缓叹了口气。这将军府他熟得很,只是在这将军府里的回忆,没有一个是好的,如今又要添一个不好的。
他随着其他人进了门,这将军府里没有寻常的仆役,都是穿着铁甲的士兵,一个个虎目生威,身材高大健硕。
景栖左右看了看,这将军府倒与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虽然他也几年没有踏足过将军府,记忆里的将军府倒还清晰可辨。
穿过入府的庭院,过了一段长廊,前面是一处花园。
沈默还没出现,摆好的桌案旁都站着铁衣侍卫。
景栖被安排在最末的位置,斋主依然对他不太放心,只希望沈将军看见前面几位调教得当的公子便有喜爱的才好。
众人在花园里跪坐了半柱香的时候,一道爽朗的笑声才从另一边传来:“实在不好意思,沈某有事耽误了片刻。”
说话间,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快步走来,他足下生风,很快便走了过来。
还没坐下,先豪爽地喝了一杯酒:“沈某先自罚一杯,让各位久等了。”
景栖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面上一白,立马把头垂了下去。
坐他前面的几个公子却忍不住打量起沈默,只见他剑眉星目,五官俊朗,轮廓如刀削,一望便知是位从武的,但他又自带一股儒雅的文人之风,望之便让人心生结交之意。
只景栖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这般装模作样,面目可憎!”
斋主起身,也陪着喝了一杯,奉承道:“沈将军当真是少年英才,在下神往已久,如今终于得入将军府,还要多谢将军!”
沈默摆摆手:“难为斋主一直盛情相待,奈何家父——也只有今日才得空,是沈某应该多谢斋主才是。”
景栖垂着头,只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双手前些日子被鞭打过,手上的痕迹还没消退,这也是斋主暂时不想让他上前的原因。
他同沈默实则打小认识,他四岁入宫那年便认识了也在宫中念书时年六岁的沈默。只是他们向来不对盘,关系一直恶劣得很,哪怕到了现在——
沈默已经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坐在下面的人,在看到低垂着头的少年时微微愣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不知斋主带了哪几位公子来?”沈默直奔主题,也不客套。
斋主忙打了个眼色,坐在第一位的青燕站了起来,走到前面,行了个礼。
沈默靠在椅背上,瞧了他一会儿,笑道:“斋主果真会教,气质当真与众不同。”
斋主忙陪笑:“那是自然,这位是青燕,善于琴技绘画,乃……”
“只是这容貌嘛……倒有些不足。”沈默突然一个转折,打断了斋主的话。
青燕当下脸色有些苍白,无措地看了一眼斋主。他的容貌清秀,深得不少达官贵人喜爱,还是头一回被人说容貌不足。
斋主也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挥手让人退下:“沈将军若不喜欢青燕这般的……流韵。”
坐在中间的一位青年款款站起,他似乎有几分外族血统,五官与寻常人不同,眼波流转间都是异族风情。他刚要行礼,却听见沈默沉yin了一声:“沈某见着这张脸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