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音抱着琴顺着藤蔓缠绕的水榭缓步向前,她听闻浮叶斋前些日子进了位新人,却一直拖到今日才叫她去教习琴艺,想来这些时日那新人应当吃了不少苦头。
她总算走到水榭的尽头,是一座阁楼,只有两层,阁楼前站了四个彪形大汉,神情冷漠地守着紧闭的大门。
鸾音有些害怕地紧了紧抱着琴的手臂,那几个彪形大汉瞥了她一眼,其中一位开口了:“可是来教授琴艺的鸾音姑娘?”
鸾音忙道:“正是。如今那位公子可方便?”
开口的那位面露讥讽:“他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姑娘进去便是。”说着让开了一条路,推开了阁楼门。
鸾音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过门槛,四下看了看。这阁楼的一层昏暗无比,不知窗扉都用何物封住,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她心里有些胆怯,正想退出去,阁楼门却吱呀一声关上了。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了走,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方看见前面的楼梯。
她咬了咬唇,终是踩上了第一阶楼梯。那木质楼梯许是年久失修,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吓了她一跳,险些摔了手里的琴。
这时一道少年澄澈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可是鸾音姑娘来了?”
“正是奴家。”
少年顿了顿,不好意思道:“原应该下去迎接姑娘的,只是这会儿我腿脚不便……”
鸾音想起馆内那些调教人的法子,心下了然,忙抱着琴快步上了楼。
上了二层之后,黑暗一下退去,不大不小的房间四面的窗户都大开,阳光倾泻进来聚在中间。鸾音眨了眨眼,从黑暗突然转至光明她还不甚习惯。这方房间素雅到了极致,只有一张桌一张琴一张床,还有跪坐于桌前的那位少年。
在看清少年时,鸾音忍不住心中暗叹一声。
那少年一身轻薄白衣,勾勒出有些纤弱的身形,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他面色苍白,目如点漆,面庞还未分化出男性应有的硬朗的轮廓,还是少年特有的柔和。这少年生得俊美,只是在他右颊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平白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
那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同情,笑道:“鸾音姑娘不必为我觉得可惜,各人机缘不同,你我在此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倒自觉幸运,能遇见鸾音姑娘这般的美人。”
鸾音在他跟前跪坐下来,将琴置于腿上,才问:“不知奴家如何称呼公子?”
少年想了想,才道:“鸾音姑娘便叫我凤鸣吧,与鸾音姑娘的名字正好相配。”
鸾音微微一愣,忍不住一笑:“公子莫要取笑奴家。”
少年也笑:“姑娘若是不嫌弃,叫在下一声景栖便是。”
“景栖公子。”鸾音点了点头。
那之后,每隔两三日,鸾音便要从自己的房间前往那座阁楼,去教景栖弹琴。景栖学得极快,任何曲子她弹上两遍,景栖便能弹奏出来。
只是过了半月,她再登门时,却被拦了下来。
“那小子正在受罚,姑娘还是过几日再来。”
鸾音愣了一下,忙褪下手腕上的镯子递过去,问:“可知公子在何处受罚?又是因何受罚?”
守门的大汉收了镯子,眼珠一转,低声道:“姑娘不知,昨日斋主来考核这小子,谁知道这小子乱弹一气,还摔坏了琴。考核他其他项目也一塌糊涂。斋主骂了一句什么朽木什么的,便让人带他去空庭受罚了。”
鸾音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她没少听过空庭的传说,里头的刑法都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即便受得住,出来的也大多疯了。
但她到底没有什么权利,也不过是受制于人沦陷风尘的女子,只得攸攸叹了口气,抱着琴离开了。
过了三日,又有人请她上门去教习琴艺。
她急忙抱着琴一路跑过水榭,又一口气上了阁楼。
那少年靠着墙壁坐着,见着她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笑容,眸子却亮得惊人:“我一看见鸾音姑娘,便觉得清风拂面,全身酸痛都不见了。”
鸾音却看见他单薄的身子,惨白的面容,泪水一下盈满了眼眶。
那少年诶了一声,猛地咳了好几声,才叹道:“我可见不得美人落泪,鸾音姑娘可不要因为我落泪,那样我的罪过可大了。”
鸾音稍微走得近了,看见他脸上狰狞的伤口,忍不住低声问:“奴家不是给了景栖公子外用的膏药么?怎么还不见好?”
景栖笑了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伤疤:“鸾音姑娘的药是好药,只是我情愿它不好,辜负了姑娘的美意,实在心中有愧。”
鸾音这才想起前日浮叶斋的公子们都要去左丞相府上表演,那左丞相向来喜好男风,又有不少奇怪的嗜好,已经有几位公子折在了左丞相府上。鸾音望着景栖,想起了自己不知失散于何处的弟弟,更是悲从中来。
她勉强收拾好情绪,突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伸手握住景栖的手,快速道:“明日斋主不在馆内,我引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