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县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讲究进食不言,他说吃饭就是认认真真吃饭,神色如常,半个字也没说。
就仿佛身边坐的戚程和戚和,不是嫌犯和他突然到访的弟弟,而是同贺玉、郑赦一样普普通通的家里的后辈一般。
这也真的就是任意吃的一个便饭。
四个年轻人也很乖,安安静静吃东西。
戚和终于见到了戚程,心里有了底,却还是满腔疑问无处说。
饭桌上这么多人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面若寒霜、高大威武的武官;他手边上座坐着当地最大的官,贺知县虽未穿官服,但那股子气势也是身居高位人才有的。
他们两个,戚和哪一个都不敢看,他只能低头小口小口咽下几片菜叶子,眼睛犹犹豫豫,一个劲往戚程的方向瞟。
贺玉坐在戚和旁边,戚和兔子似的啃着菜,目光闪闪烁烁盯着戚程的模样,贺玉全然收进眼底。他嘴角勾出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
贺玉慢条斯理地停下筷子:“叔叔啊,最近公务可忙?”
贺知县向来讲究调养膳食,最近控制体重,饭吃的不多,已经端着茶盅饮茶了。
听贺玉跟他搭话,他吹了吹茶沫,回答道:“有幼卿分忧,叔叔我闲适得很。”
语气很温和,听不出什么来。
“那还真是辛苦我们郑大捕头了。”贺玉也笑,“郑大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不知道最近又在办什么大案?”
郑赦面无表情地吃东西,不理他。
“瞧瞧,真是累着了,只顾着吃饭,话都不会说了。”贺玉笑眯眯看着他。
郑赦冷冷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有话直说。
“叔叔,郑大人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吧,你怎的都不帮你的义子说个媒呢。”贺玉又道。
“平白得你问这个做什么。”贺知县慢条斯理跟他打太极。
“我是瞧他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哪里会找到愿意跟他的姑娘。”贺玉笑着摇扇子,“保不齐最后只能在街上胡乱抓个人,塞到院子里做抢来的媳妇……”
戚程皱眉。
“胡言乱语。”郑赦放下碗筷,声音冷了许多。
“怀瑾你又调皮,幼卿好歹是你义兄。”贺知县仿佛没什么脾气似的,任他这样乱说郑赦,也不会斥责他,“哪儿有这么说话的,让人笑话。”
“不是抢媳妇,”贺玉“啪”一声合上扇子,笑容漂亮无比,“那你们平白扣着人家小戚爷在郑赦屋里干什么呢?”
戚程眉头越皱越紧。知道贺玉是来帮他的,但这话他实在快听不下去了。
“他暂时不得离开。”郑赦冷声道。
“郑大人这话说的真是含含糊糊,格外暧昧啊。”贺玉笑眯眯道。
戚和听得云里雾里,甚至有几分信以为真,他担忧又无助地看着戚程,却发现自家大哥眉头紧锁,一脸不情愿的厌烦模样。
这、这是、难道……
戚和本来就弯,思路容易往那方面倾斜,一时间胡思乱想全都挂在了脸上。
戚程被自家弟弟这眼神看得无比尴尬,却因为现在阶下之囚的身份不得发作,牙缝里憋出两个字:“不是。”
“尸首未验之前,他不得离开。”反正知县大人也在,郑赦冷着脸,索性说了实话。
贺玉眼神动了动:“死人了?”
戚和脸色眼见着白了。
“怀瑾,还有这位仲缘小友,”贺知县声音依旧慢条斯理,“饭吃过了,歇歇便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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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县吃完了一盏茶,便背着手先行离桌了,留下四个年轻人坐在桌旁。
四个人面面相觑。
“没看人家兄弟间要说话么,你还在旁边听着做什么。”贺玉又去挑衅郑赦。
“监督之责。”郑赦冷冷看着他,“该走的是你。”
“我辛辛苦苦把小书呆一路带过来的,我凭什么走。”贺玉扇柄敲敲戚和肩膀,轻快的语气底下藏着威胁,“呆瓜,你叫我走吗?”
戚和自然想赶紧和自己大哥单独讲话。可是那个冷峻陌生的武官不走、贺公子也不走,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言赶人,故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戚程看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对戚和动手动脚,早就忍耐许久,问到:“多谢贺掌柜探望。不知贺掌柜与舍弟是何时相识?”
“萍水相逢。”贺玉笑眯眯看着戚程,“早听闻小戚爷风采,今得机缘,自然赶忙来拜会。”
贺玉示好的态度十分明显,可戚程就是对他有一丝微妙的忌惮:“舍弟年幼寡言,未经世事,如若有何过错,还请贺掌柜海涵。”
“小戚爷哪里的话,”贺玉道,“我喜欢他喜欢的紧。”
……更觉得不对了。
戚程嘴角抿出一个有些严肃的弧度。
“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戚和看郑赦和贺玉一个比一个坐得稳当,怕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戚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