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和从柏文松那里讨来了主意,柏文松说,如若要找贺玉,戚和需下课后换一身衣裳,与柏文松一起前往桐阳县南红昌街,近水边那一排垂着青丝帐、点着赤红灯的勾栏院中去。
贺玉这人生性风流,十天中有八天都泡在香风软玉里,往这种地方寻他,定能够寻到。
虽说要去的地方灯红酒绿,于老实守礼的少年人而言实在尴尬,戚和也决意硬着头皮去一次,一切都是为了大哥的安危……
戚和脑海里,戚程与阿丰伯正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不知受了何等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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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实际上,就算到了进衙门的第二天,戚程也没有真正见过县牢。
此时,戚程坐在正对着门的一张桌子前,看着桐阳县衙后院颇为讲究的亭石院水,面色如同霜雪。
阿丰伯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副萎靡模样。
离他们不远的里室中,郑赦稳坐在书案前,低头看自己的公务。
一室寂静,枯燥至极。
戚程虽未进监牢,却被软禁在了县衙后院,与拘禁无异。
昨日戚程被郑赦带回了县衙,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了知县老爷。升堂之后,两侧衙役压他跪拜在地,戚程肩膀被按得生疼,只能以一个分外狼狈的姿势匍匐于廷,听郑赦与知县老爷陈述案情。
听到郑赦说冯掌柜乃“‘疾’毒致死”时,他抬起头盯向郑赦。
“如何是疾毒?”他寒声问道。
“非老爷问及,不可作声!”衙役们十分粗鲁,又将他按的趴下。
郑赦用余光看了戚程一眼,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郎中所断。”
“何种毒,几分疾?”戚程硬撑肩膀,企图直起脊背。
阿丰伯见他如此,急得不行,小声喊:“大郎……大郎……”
郑赦道:“不知。”
“不知?”戚程寒眉冷目,可能是气着了,嘴边竟然勾起一丝极其讥诮的弧度,“好生堂皇。”
“放肆。”高坐上首的知县大人说话了,却没有拍惊堂木。
左右衙役又多用了三分力道,将戚程按了下去,戚程闷哼一声。
“此毒还需详细核实,”知县大人问道,“尸身何在?”
“暂入殓房,已请亲属、仵作。”郑赦答道。
“善。”知县大人点点头,眼神转到戚程身上,“你是戚程。”
“是。”戚程被死死按住,这回不好抬头了。
“本官素问戚家大郎乃仁义之商,常与百姓施斋,广结善缘,与桐阳县内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一看,竟有好大的脾气。”
戚程不说话。
“看来戚大郎不爱理本官。”知县大人语气微妙,令人难以揣度,他又点到了郑赦,“幼卿,你来问吧。”
“是。”郑赦行礼。
往日听闻知县大人重用郑赦,七分礼,三分敬,却没想到连公堂之上应由知县所行的讯问之事,都可以交予他来做。
戚程看到一双鹿皮官靴停在了自己眼前,他眼睛向上,最多能看到郑赦武官服朱红色的衣角。
郑赦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与冯易年是何关系?”
戚程道:“商交。”
“今为何事?”
“易地。”
“易何处地?”
“冯家驻泉街旧商铺。”
“可易得?”
戚程顿了一下,答:“并未。”
郑赦走了几步,又问:“为何?”
戚程深吸一口气:“抬价甚高,僵持不下。”
阿丰伯听得心惊胆战,汗毛倒竖,忙不迭开口帮衬戚程:“大人们明鉴!是冯掌柜前些日子突然改口,将铺子价格往上翻了一倍不止!哪是我家大郎的过错!大郎今日来好声好气与他商量!并无半点逾越之处!青天白日可见,我们哪里有害人之心!”
戚程心一沉,觉得要坏,试图盖过阿丰伯的声音:“大人……!”
果然,衙役对戚程尚且留几分客气,对阿丰伯这样的奴仆便是半分情面不留,一个衙役两步上前,竟然横过来就是一棍,硬生生打在阿丰伯膝后:“咆哮公堂,好大胆子!”
阿丰伯被一棍打倒在地。
戚程眉头紧锁,对着知县大人寒声道:“大人!”
这时候竟然又是郑赦发话:“退下。”
竟是呵退执棍打人的衙役。
戚程气息不稳,眉头深锁,眼中寒芒似雪,声音又冷又紧:“有何事大人问我便是,老奴无辜,不胜杖责。”
“大郎……我无事。”阿丰伯低声道。
“还不闭嘴!”戚程厉声斥责。
阿丰伯也发觉自己一时激动,碍了戚程的事,只能伏在地上,委顿不言。
郑赦又问他一些事,戚程只能一一作答,并尽可能在实话实说的基础上,稍用话术,将自己再摘得干净些,试图摆脱自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