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和坐在饭庄里,看看面前狼吞虎咽的小乞丐,还是有些迷茫。
“你、你慢些吃。”
“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有住的地方?”戚和小声问他。
戚和连问两句,小乞丐皆不应答。
戚和看他头也不抬,怕他嫌自己聒噪,不再言语,静静坐着看他。
乞儿的破衣烂袖都快蹭到烧鸡上去了,戚和看着那些连丝带线的破布头,有些不忍。
如今已是初秋,天气会愈发寒冷。
戚和唤来小二,侧身轻声吩咐了几句,又打开腰间的小荷包,数出几枚碎银子来,塞到小二手心里去。小二唱了句诺,跑下楼。
看小二走了,戚和才正过身子,安安静静地看着乞儿豪迈地吃鸡,自己偶尔低头小口小口喝手边的热茶。
戚和一杯茶还没喝完,桌子对面一整只鸡便已经只剩了骨头。
小乞丐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仿佛大爷一般,鼻孔对人,看着戚和。
戚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迟疑了一会儿,说到:“可要再吃些?”
“不必。”说完这句话,继续盯着人看。
戚和很怕被人当作视线的焦点,这些年来在家人面前尚不觉得什么,被一个陌生人盯着,不禁觉得浑身皮肤都痒,坐立不安。
“你……你莫要盯着我看。”戚和低声道。
“又不是大姑娘,怎怕别人看。”那乞丐说话十分不客气。
戚和被呛了一句,也不恼,只是微微低头。
他语气很冲,却并不凶恶——戚和前世是受尽了恶意的人,知道一个人心怀恶意是什么模样。
如果真的想埋汰人,那些难听的话,是冲着人脊梁骨去的,而这人的话,顶多伤人面皮。乞儿不是真的嫌恶他。
戚和态度十分温和,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可要擦手?”
乞丐嗤了一声,挑了根带rou的骨头放进嘴里嚼着玩:“你是大户人家的吧?”
又顶了他一句,骂他穷讲究。
“还是擦擦吧……有病菌,对身子不好。”
戚和不善言谈,尤其对着陌生人容易紧张,说什么话都快不过脑子了。
什么“病菌”,哪里是当朝人知晓的词汇。
他硬着头皮掏出随身的手帕递给他。
乞丐听不懂什么是“病菌”,但听懂什么是“病”,他吧唧吧唧嘴,还是接过了戚和的帕子,三两下抹抹手,就把帕子塞进了自己怀里。
戚和身体前倾了一些。
这帕子他很喜欢,带在身上很久了,只是借用一下……并没有做好被人拿走的准备。
他抿了抿嘴唇。
可他似乎更不擅长要回什么东西。
戚和在心里跟自己说,给他便给他了吧,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在这里流浪?”戚和踌躇片刻,还是再次发问。
兴许是这个乞丐的眼睛太漂亮了,戚和忍不住想多些。
如果这个人还算正派,他可以叫他去哥哥庄子里工作,就算是干苦力活,也比这样沿街乞讨来的安稳。至少不用饥一顿饱一顿,连衣服都
要穿这样破破的,也不用每日蓬头垢面——他、他的脸如若洗干净,可能也是很好看的。
可乞丐只顾咬鸡骨头玩,左顾右盼而不答。
戚和见他这样子,有些尴尬,不知道再该怎么办。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无话可说。
同在一张桌子上,一个破衣烂衫却大马金刀坐得像个大爷,一个白衣玉带却坐立不安如同一只小鹌鹑。
乞丐鸡骨头啃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食之无味,“呸”地把骨头吐到桌子上,嗖地起身道:“我走了。”
戚和连忙拦住:“你……你再等一下。”
乞丐停住,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你莫不是看我白吃你烧鸡,叫官府的人来抓我了吧?”
戚和赶忙否认:“我怎会如此。”
“我分明亲眼见着你吩咐那小二替你跑腿,如今又不叫我走,你还说不是去叫官差?”
那乞丐气势汹汹地压过来,一张脏兮兮的脸就这样凑近戚和。
戚和脸都红了,直往椅子里躲。
在他支支吾吾之际,小二终于回来,看这场面吓了一跳,愣愣道:“小郎君……您吩咐的衣服买来了。”
乞丐眸光一闪。
戚和如蒙大赦,赶忙从椅背和乞儿之间错出一步,起身去迎小二,道过谢,将衣服捧过手,递到乞丐面前。
他小声说道:“只不过想再赠你一套衣物。你取了便走吧。”
乞丐没接,歪着头盯着戚和看了一会儿,问到:“……你是个傻的吗?”
戚和无辜抬眼。
“街上遇到的乞丐,不知深浅便带他吃烧鸡,还送他衣服?”乞丐又开始离他近了。
戚和瘪了一下,又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