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清晨的微风还带了几分寒意,扑在脸上倒正好教人异常清醒。
站在山顶极目望去,喷薄的晨光中四野苍茫,山横水纵,宁静安祥的盘亘眼底。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映湖静静安卧在广袤的天地间,敛了天际依稀的星光和青山的倒影。湖畔的城市还未醒来,只隐约看见几点微薄的灯火,明明灭灭,不久散在渐渐清明的天光里。
——是大好的山河,如画的风景。春去秋来,百般变化,总也看不尽,总也看不厌。而我终于将这片土地视作故土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江山长卷,也渐渐觉得欣喜。
道是无情最是时光,花开花谢暑往寒来,不经意间光Yin消逝。
而世间风云流转,人事更迭,回首时物非人亦非。
十年前沧都那场烧得意外惨烈而彻底的滔天大火,也只是在偶尔遥远模糊的梦境里留下些火光的残影了,恍如隔世。
据说那场大火烧了一整夜,辰王府后院的两进院落烧得只余下满地残灰,几个逃脱不及的仆役尸骨无存。然人事纷繁,就算事主是权倾朝野的司徒流辰,一场烧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的火灾,也不过是人们饭后茶余的几句闲谈罢了。
而我作为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活得肆意逍遥。
是的,肆意逍遥。
那是我两世的向往,十数年山重水复,终是得以将它变为现实。一如当初舒影嘱托的,好好的为自己活了一回。若他能得知的话,当不必为我的死内疚自责了罢。
空中有飞鸟划过的声响,我伸出左手,一只鹞鹰旋即从身后轻巧的落在臂上,偏头看了看我,然后亲昵地啄我的指尖。
理着它雪白的毛羽,我轻笑,“阿雪,好久不见。”
阿雪似懂非懂,在我手心里蹭了蹭脑袋,睁了一双清澈的圆眼看我,模样十分可爱。
拆下阿雪脚上的细小竹筒,里面有一张短笺,展开来看,却是应澜催我去倾玉山庄的简信。
不由有些好笑,往年也不见他这样急着叫我回去啊,忽然想起去年答应了让他陪我过生日的事,心下了然。
我的生日啊……娘亲死后,我几乎都忘记还有这么个日子了,有一回应澜问起便随口告诉了他,不想他倒是记了几年。
不过以我的脚程,从这里到倾玉山庄大约也要十四五天,而今日已是初八,要在正月二十四之前赶到,看来还得及早动身才行。
振臂放飞阿雪,示意它先行回去。雪色的鸟儿在我头顶盘旋几转,眨眼便隐没在林间。
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初云山上一如既往的涧响泉鸣,曲径深幽,青石铺就的小路边开了些细碎的不知名小花,并不艳丽,也不喧闹,却显出些清雅和柔韧。两旁遮天蔽日的大树在头顶穿插交织,抬眼望去,便能从枝叶间的空隙里瞧见春日明媚的天光。
当年游走到这里时第一眼就爱上了这样温润清幽的山光水泽,于是毅然将舒楼建在了这里,而到如今,这里俨然是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又一处神秘之地了。
是因为舒楼的缘故。
从那个地方逃离后,我终于得以了解到更多关于这个时空的情况。这里是一片名为天隐的广阔大陆,四周环海,陆上有云澜、楚安、西越三个大国,成三国鼎立之势瓜分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土地,余下的是人类无法生存的冰原、荒漠和沼泽。另有十数个小国、岛国依附三国而存在。千百年来,三大国之间战争不断,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得以一直延续至今。而二十多年前云澜和楚安大战一场后,各方势力进一步维持着平衡稳定的局面,一时倒也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当然,于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天外穿来客,且一出生就被权势滔天的云澜辰王视为眼中钉的人而言,天下太不太平百姓安不安居这些任重而道远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兴趣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的,我在意的,不过是如何在这个弱rou强食的规则尤其残酷的、皇权倾覆下的世界安然存活下去罢了。
于是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建立起舒楼。
江湖上有传言,舒楼是初云山上的传奇。不止是因为它的崛起之迅速和势力之庞大,更是因为它的神秘。
舒楼真正引人注目是从六年前一举摧毁明家堡开始——那时候,明家堡在江湖中势力能排进前十,然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舒楼已经以雷霆之势发展起来了。后来一直扩充势力,发展到今天,在排得上号的江湖势力中,舒楼也算是稳占了一席之地。
然而在有关舒楼的种种传言中,却是我这个幕后之主和坐落在初云山上的舒楼总坛流传得最为厉害,原因在于,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舒楼以外的人见过舒楼之主的真面目,也没有进过舒楼的总坛。
当初听隋逍一板一眼的跟我汇报这些,并且抱怨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扰得他烦不胜烦的时候,我还诧异了一阵子。倒不是我要故意搞神秘,我只是不想把舒楼过早的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罢了。而且以我到现在也才十五岁的年纪,一开始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只怕会惹出更多的麻烦吧。至于初云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