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走回楼中,天色已十分清明。
站在内院的亭阁里往下看,可以瞧见外院中结束了晨练的楼中弟子正忙着用早膳。有年纪小顽皮些的三两个挨在一起抢包子,被负责他们平日训练的上司看见了便罚去墙角扎马步,于是在背过身去的时候把一张脸皱成了包子,顺便彼此递几个埋怨的眼神,只眉宇间怎么也不见半点伤心难过的神色。倒是素来严厉的那上司唇角的线条较往常要温和许多。
这样看着,心底也觉得有些欢喜。
“呐,楼主,你也觉得楼中还是热闹些比较好吧?”一向喜欢神出鬼没的晰温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窜出来,站在我身后一齐看着外院的情形。
我转头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心里倒是赞叹他的武功又进步不少,至少五十米之外我是没发觉的。
不过他说的不错,因为过年,这段时间楼中热闹了不少,连向来冷清的内院也多了些人气。
每年楼里的核心成员都是要聚在一起过除夕和春节的,这是我定下的规矩,一来可以对楼中事务作些总结交流,二来大家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所以每年的腊月,只要能脱身,大家都会尽力赶回来,及至来年的正月下旬才陆续散去。
这两个月里,我自然是要待在楼中的。说起来,我虽然是一楼之主,绝大多数时间却是不在楼里坐镇的。最初那一两年后,楼中事务已多交由隋逍他们处理,我自己则是满世界的跑路,必要时也只是用信鹰传递消息。反正那几个人的能力是极好的,我只需在大的方向上给出些示意就行,余下的他们全权负责。
师父曾经不无酸意的说我是这世上最闲散轻轻又最成功高明的掌权者。这点我倒是不否认,因为就算我常年在外游山玩水,舒楼也还是以一片大好的形势迅速发展着,而且我舒楼之主的地位,也是绝不会轻易动摇的。
先不说这些,眼下我又要走,还是应当跟楼里这几位打声招呼的。
“晰温,你去通知大家一声,用过早膳到静书阁来见我。”
晰温的眼睛亮了一下,“楼主,是不是又要有什么新动作了?”
我懒得理他,径自朝先雪阁的方向走。晰温跟在我身后,手中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一柄玉扇摇得分外欢快——倒是十分风流潇洒,只是现下这时节……他就不觉着冷么?
回到先雪阁,就见师父正十分没形象地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阿雪站在他对面与他大眼瞪小眼。不由有些惊奇,师父一向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的,难得今日这样早。
见我进门,阿雪扑楞着翅膀朝我飞来,得了我的示意便乖巧地落在肩上,偏了头看我,圆圆的眼睛里分明是委屈的神色。
大概是又被人欺负了吧。我失笑,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看向师父,便见那人一手撑着头,十分慵懒地冲我勾唇笑了笑,生生将一张还算端正的中年大叔的脸勾勒出十分的邪肆疏狂。
真是……明明是已经易容成一幅平凡模样了的,却还是掩不住那一身倾城风骨,只一个眼神便教人觉得惊艳。
微微移开视线,不由暗自庆幸他没露出面具下那幅足可祸过殃民的的容貌来。----要知道,即便我已经习惯了师父时常魅惑人心的气息,但当他用那张脸朝我笑得那么妖孽的时候,总还是会觉得惊心动魄。然后,一个不察便入了他的圈套。
咳,要知道美色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何况狡猾的师父向来长于利用这一点。我甚至十分怀疑,如果不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多了三十多年的阅历,我会不会早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毕竟,就算是定力比别人好上一点,神经比别人坚韧了一点,经历比别人奇特了一点,我也只是个平常人而已嘛。
在师父旁边寻个石凳坐下,肩上的阿雪立刻跳到了远离他的另一边,一双圆眼也十分警惕地盯着他。可怜的阿雪,定是被师父捉来撒起床气了,偏它又只与我和师父两个人亲近,也不懂要离本就喜欢逗弄它的这人远些。
师父见着阿雪的动作眯了眯眼,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幸而这时随衣端了早膳过来,我忙道:“师父,快些用早膳吧。”一边让随衣带了阿雪下去喂食。一大清早的,我可不想被这一人一鸟将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粥喝到一半,见师父只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勺子,于是索性停下来等着他开口说话。
师父难得有些郁闷,“我今天要走了。”
这回我是真觉得意外了。一直以来,我和师父几乎都是待在一块儿的。我和他虽说是师徒关系,相处起来其实更像是朋友兄弟----当然,这里只讲感觉,至于年龄这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的诡异问题,暂且放一边不提好了----要去什么地方,通常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只是这次听他的口气,却是要他一个人走了。
“出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师父叹了一口气,“是你师祖过世二十年的忌日,你师伯他们要回药王谷拜祭,我总要回去主持的。”
药王谷在云澜的北边,离舒楼十分遥远,而我每年的春天都是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