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过了用膳的时辰。他们的马车就停在离庄子不远的官道边。
季兰殊转头去问左五:“你是如何见到她的?”
面对王爷咄咄逼人的视线,左五脸色不改,道:“属下曾路过此地,恰巧见到那妇人走出庄子。”
早早看过樊公子画像的左五当时立刻觉得这妇人长得十分眼熟,再拿出随身携带的画像一对比,心中有了种奇异的想法——自家王爷这半年来太不对劲,即使是假的,他也要把人弄到王爷身边。
但王爷十分不喜手下自作主张,于是左五这才一封急报把王爷给引过来。
季兰殊坐在马车里,心中因患得患失而分外烦躁难耐,皱着眉问道:“还要等多久?!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干等着。”
左五低下头,回禀道:“这妇人作息十分规律,通常在用过膳后,沿着庄子外围走圈。请王爷再等等。”
如左五所言,一刻钟后,庄子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型高挑的妇人由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扶着走了出来。
那妇人已经显怀,肚子隆起,沿着围墙慢慢走着。
眼看她扶着肚子离马车越来越近,季兰殊的心却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像!太像了!
季兰殊透过车帘的缝隙,贪婪的将向自己走来的人收入眼底。
不!不是像!这人就是他的奕儿!
季兰殊十分确定,因为这妇人的步伐是那样熟悉,脸上的神情即使因装扮变得不那样平易近人,眉宇间的淡然却怎么也挡不住。
季兰殊忍住失而复得的激动,细细打量着阔别半年的心上人。
女装的他,少了那常年冷清的气质,整个人显得娇媚、柔弱,又因他有了身孕,多了几分慈爱的神情,就连嘴角也轻轻扬起。
季兰殊认出樊奕的那一刻,心中除了狂喜,却也是带着恨意。
他的奕儿,他心尖上的人儿,为何如此狠心,丢下一众亲友独自游走他乡?!
季兰殊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恨意,因他这半年来,他过得不好,很不好!
可他随后又想起了墨书道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找到了樊奕这样做的原因。
还是因为自己!这一切,是自己一手造就而成的!
等樊奕路过了他的马车,季兰殊立即一手拉开车帘,深深地看了慢慢走远的人一眼,对左五道:“走吧。”
左五看着自家王爷,心中甚是疑惑:这人都到了眼前,为何不把她弄回去?
但王爷已经下了令,他只好将不解压回心底,驰车往城中赶去。
季兰殊只在杭州停留了两天,就回了江城。
临行前,他又一次去了樊奕所在的庄子外,静静在马车里坐了半日,眼睁睁看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公子进了庄子。
那一刻,季兰殊心中如被针扎般的疼痛,这痛来得急促,却让他无比清醒,扎破了这半年来的浑浑噩噩。
他对跟在身边的左五吩咐道:“送个身手好的人进去,将他每日的作息记下,每五日报给我。保护好他。”而后头也不回的往港口赶去,毅然决然的上了船。
又半年过去。
季兰殊十分清楚樊奕的生活,自然也清楚的得知他腹中孩子的月份,再一查,竟是那晚他与樊奕一夜痴缠后,樊奕立即就有了身孕!
他心里如悬了把刀,樊奕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中越是担忧惧怕得难以入眠。终是忍不住,让人请了从宫中出来颐养的接生女官去了杭州,想尽办法把人送到奕儿身边。
终于,樊奕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父子均平安。
奕儿为那孩子取名:樊歆。
真是好名字。
此时季兰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却不急着喝,只伸手轻轻抚摸画中人的脸,轻轻叹道:“奕儿,你该回来了。我这个当父王的,怎么能连自己孩子的一面都未曾见过?”
他一口饮尽杯中清酒,眼中露出厉色。
就凭那什么捞什子陆荣,也配当他儿子的爹?!
正在此时,湖心亭外,左一步履匆匆,迎着风雪踏进来,递上了自杭州来的信函:“王爷,这是左五传回的急信。”
季兰殊立刻接过,打开来看。
信函中只有寥寥数句,却让楚王爷瞬间变了脸色。
「王爷,陆家喜得长孙,要择日迎娶樊公子。陆家的底细属下已查清楚,请王爷示下。」
季兰殊Yin沉着脸,对左一冷声道:“告诉左五,立刻安排人将陆家早年间为争利,仗势欺人,使人家破人亡的事情给捅出来!把事情办的漂亮点!再派几个人保护好樊公子与小世子!但凡他二人出一点差池,你们就提头来见!”
左一背上一寒,即刻恭敬表态:“属下遵命!”
季兰殊挥手让人赶紧去办,目光落回画中。他半眯起凤眼,心中嗤笑。
不过是小小一个陆家,竟然也敢打我妻儿的主意。
简直是嫌命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