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俊正在水果篮里翻翻捡捡的,闻言侧过头冲着安良笑了一下:“安医生,吃不吃苹果?”
秦淮如临大敌:“他不吃!师父你让他歇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安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他的伤催化了秦淮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在这之前,秦淮对着他总是隐忍而又克制的,什么事都只听安良的意见,连提出异议都是温和的带着商榷的意味。就好像无论大小事,他都全凭安良自己做主。
可是在安良受伤之后,秦淮骨子里的控制欲终于后知后觉地被激发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看见安良在自己面前受伤的代偿心理,还是对这人自我照顾能力的不信任,秦淮逐渐开始变得强势而又无微不至,恨不得时时刻刻让安良在自己的眼前寸步不离。就算不是在自己的眼前,也总得有他全身心信任的人照顾着安良,譬如周之俊和宋平。
安良自知理亏又心虚,他之前大言不惭地嘲笑着秦淮的草木皆兵,结果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幅动弹不得的德行,躺在床上什么道理都说不出口了。再加上他也有心纵容着秦淮,于是都随他去了。
掌控欲强一点就强一点吧,反正秦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只要不出格,他愿意惯着秦淮这些性格里真实而不那么完美的小毛病。
秦淮摸了摸安良露在被单外面的手臂,交代了周之俊几句之后才跟着宋平走出了病房。
周之俊将手里的一个苹果拿起来又放下,估计是还记着秦淮的一句叮嘱,只能转而问安良:“安医生,吃不吃橙子?”安良笑了笑,周之俊和自己的徒弟一样,约莫是没有什么照顾生病在床的人的经验的,全部温情和关怀的主要体现方式就是投食。基本上等于人类对于大熊猫的喜爱,既珍惜又爱护,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却总想着要给大熊猫喂点什么东西吃。
安良摇了摇头:“我这几天最好只能吃流食…周哥,我问你个事儿。”
周之俊将手里的水果刀放了下来,看着安良,眼睛里是敏锐的了然:“小淮的那件事儿?”
安良没想着与周之俊打太极,面前的人太聪明也太敏锐了,他现在疼的神智都不怎么清楚,没必要在周之俊面前班门弄斧:“他后面还会儿有事儿吗?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周之俊拖了一把椅子在安良的面前坐了下来:“担心小淮?”
“那肯定担心。”安良回答得干脆利落大大方方:“周哥别在这个时候取笑我了。”
“我知道。”周之俊眉目之间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你放心,他应该没什么事了。法医那边的正式报告还没有提交上去,但是宋平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刘翰的下半身受伤比头部要严重得多…而且落地的距离也不太像是被人推下去的样子。法医那边的初步结案报告应该是自杀,和小淮没什么关系。”
安良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周之俊无疑是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可是在最初的释然和心安过去之后,内疚像是藤蔓一般不动声色地缠绕了上来。
安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有一瞬间,是怀疑过秦淮的。
他怀疑过是秦淮将刘翰推了下去。
秦淮这样的人总会让人觉得,寻常的道德法律和普世价值并不能完全而彻底地约束他。安良一直都知道秦淮有着很强的自毁倾向,这种人格的人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失去对于当下行为后果的判断,而选择伤害最大的那一种处理方式。
安良在看见秦淮从阳台回来的那一瞬间,曾经以为秦淮真的杀了人。
周之俊似乎知道安良在想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安医生,你那么想小淮,其实不怪你。”
后面的话似乎太难以启齿了,连周之俊这样人情世故无一不通的人都要斟酌许久才能慢慢地说出口:“这些话要是让小淮听到了也许会觉得寒心…但是他那么聪明,自己可能也能猜到个大概。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和宋平其实也怀疑过是他…杀了刘翰。虽然我们能理解他那么做的动机,但是小淮毕竟是…所以宋平还去问了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敢去问小淮,我怕他记恨我。”周之俊笑了笑,落在安良脸上的目光明亮:“安医生,你知道小淮说什么了吗?”
周之俊的声音分明不大,落在安良的耳朵里却像是天边盛开的那一朵烟花的呼啸声:“小淮告诉宋平…说他如果杀了人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是他告诉你说刘翰是自己跳下去的,那就一定是实话。因为,”周之俊重复了一遍秦淮和宋平说的话:“‘我对谁都能撒谎,但是我不可能再对安良撒谎了’。小淮告诉宋平,他对你说的,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现在法医报告出来了,看来也确实如此。”
周之俊笑了笑:“安医生,刘翰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小淮没有对你撒谎,你可以相信他。”
安良觉得心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他不知道秦淮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和周之俊,和宋平说那些话的。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替自己辩解,即便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人对自己都还有疑虑,秦淮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