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看了多久,保温杯里升腾的水汽渐渐散了,方知潋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却看见宋非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视线交错,宋非玦的声音带着笑,眼神却毫无温度:“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会下雪。”
方知潋很如实地回答,他避开了宋非玦坦荡的目光,无所适从地扯了扯校服袖子。
“快了,”宋非玦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等到十二月中旬。”
方知潋低着头,机械般地点了点头,走廊的风吹过,掀起一小绺浅棕色的刘海,又软软地耷回他的额头。
那块嘴角的瘀伤已经不太明显了,仔细看的话,才能看出一点淡青色的痕迹。
“快上课了,”方知潋的声音散落在风里,“我先走了。”
他匆匆说完,也不管宋非玦的反应,只顾着埋头向前走。
“不是说要追我吗?”
宋非玦当然不会拦住方知潋,他只会在方知潋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躲开的时候轻轻说上一句,就能把方知潋重新钉在原地。
方知潋的动作僵硬,他像没上发条的小机器人,一节一节地转过身体,凭着残存不多的意念问:“你不是不答应我……”
宋非玦没有接话,他垂下眼,看了方知潋几秒。
也许宋非玦实在长了一双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眼睛,比如现在,方知潋再一次怀疑所听见的话是自己在臆想。
“不答应就不追了吗,”宋非玦对上方知潋的眼睛,用很随意的口吻说,“那我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四章
近一周都是多云Yin天,室内外的温度差使落地窗玻璃蒙上一层消不去的水雾,偶尔还能从中看见空气里悬浮的絮状物。
温沛棠披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披肩站在落地窗边,她轻轻伸出手指,在窗玻璃上抹开两行突兀的渍印,依稀映出背后茶几花瓶中洋甘菊的投影。
厨房的烤箱已经结束工作了,发出“叮”的一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温沛棠收回了手,把滑落的披肩往上拢了拢,转身往厨房走。
经过玄关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那柄被裱在玻璃框里的紫铜裁信刀。
温沛棠与宋聿名结婚前,温敬良看遍了临川风水地处最好的别墅区地段。宅后靠山,宅前明堂,最后千挑万选了这一套,作为送给唯一小女儿的新婚礼物。
别墅的装潢是温敬良吩咐人一手布办的,每一个角落、家具的摆放方向、大的小的物件,无一不经过他的应允。
包括一进玄关处挂着的那幅水墨山水画,那是温敬良费了不少功夫,特意向一位旧友设法讨要来的珍藏。
当温沛棠挽着宋聿名第一次进门时,温敬良着重介绍了这幅山水画,他话音刚落,忽然转过头,盯着浑身僵硬、脸上挂着格格不入的讨好笑容的宋聿名,意味深长地说:“聿名,你要对棠棠好,别让我失望。”
宋聿名被温敬良锐利的眼神盯得身体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伪装出的翩翩风度败落得早已失了七八分。
而当时的温沛棠则温柔依偎在宋聿名的身边,同样期许地仰起脸,等待得到心上人开口对自己的一份承诺。
也许宋聿名知道再不应声,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的视线游离不定,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
温敬良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冷不热地说:“进去吧,带你们看看会客厅。”
可惜那幅山水画没能在这栋房子里挂多久,没过两年,温敬良去世后,宋聿名借着他的势一路青云直上。
那幅山水画被宋聿名剪了个稀烂,换成了这柄从某个拍卖会上拍来的古董裁信刀。连带着温敬良当时布置下的每一个物件家具,装潢布局,全被宋聿名勒令换得一干二净。
宋聿名的自卑与傲慢,就好像是天生从骨子里带来的。这两种复杂而矛盾,本不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特质,随着久而久之的压抑,变得愈发喧嚣。
而这只是一个连开始都算不上的征兆。
温沛棠思绪渐远,直到厅外响起的解锁声响将她拉出回忆。
进门的是宋非玦。
几乎是潜意识,温沛棠松了口气,她不敢再看那柄高高悬挂的裁信刀,错开视线接过宋非玦手里的书包,轻声问道:“妈妈做了糖水和提子酥,要不要吃一点?”
宋非玦的视线不经意掠过那柄裁信刀,没有片刻停留,他点了点头,说“好”。
他当然清楚温沛棠为什么不敢多看一眼,不敢说出口。
这栋房子里布满了虎视眈眈亮着红色光点的摄像头们,仿佛是一群野兽的眼睛,时刻为宋聿名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温沛棠的厨艺谈不上多好,她从小养尊处优,直到温敬良去世后生活彻底变了个样,更是被禁锢在了这栋宅子里。每天的生活除了插花清扫,就是做点甜品,再不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