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非玦对程蕾的第一印象。
当时他被温沛棠紧紧地攥住手,温沛棠的手里还包着一个小小的U盘,她像握住唯一的力量一样,始终没有松开宋非玦的手。
U盘尖锐的棱角卡着手背,很疼。宋非玦看着那位坐在对面的律师,并没有抽出手。
不知道该说是太巧合,还是温沛棠的运气太坏,正好找到了与宋聿名相识的律师。
温沛棠的手一直在颤抖,宋非玦感觉得到。然而当他望向温沛棠时,温沛棠看着他额头上触目惊心的绷带,仍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我有他家暴的证据,我要离婚。如果你们办不到,我会去咨询别的律师事务所。”
对面那位律师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他落下几句暂时性安抚的话,然后转身带上了门。
宋非玦动作很轻地拽了一下温沛棠的袖子,他想说,去别的事务所,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了,他迟钝地想起来,医生诊断的时候好像说过,因为Jing神刺激导致的功能性失音。
对面被认作新人律师的程蕾率先开了口:“作为一位律师,于情于理,我认为你应该通过离婚诉讼保护自己。”
温沛棠愣住了。
刚刚那位男性律师的言辞中,不外乎是绕着弯建议她不要打这场官司,突然得到了认同,温沛棠轻声问:“你也觉得……”
“但作为一位母亲,”程蕾打断了她,“我不建议你离婚。”
宋非玦望向那双反光镜片下的眼睛,仿佛饱含恳切。
“我也是一位母亲,很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想过吗?如果离婚,按照你的经济水平,你的孩子没有可能判给你。”程蕾推了一下眼镜框,瞥了一眼宋非玦,镇定自若地反问,“你逃脱了,那么你的孩子呢?”
她的目光停留在无法开口的宋非玦身上,充满怜悯和同情。
温沛棠的手抖得不像话,她握着的唯一的力量,在程蕾的三言两语下,变成了沉重的阻力。
宋非玦定定地注视着那双隐藏在反光镜片下,勾起的眼尾。
好像已经笃定,温沛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现在。
宋非玦从后门的玻璃窗框望过去,程蕾只露出一半侧脸,尽管是为了身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辩论,但她依旧大方得体,眼尾微微勾起。
那是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猛烈而短暂的暴雨已经停了,伴随雨停,天空慢慢重新亮了起来。
程蕾并没有注意到,她身侧的方知潋似乎在盯着后门发呆。
四目相对,方知潋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受惊的小狗一样,睁大了又圆又亮的眼睛。
宋非玦却笑了,眉眼舒展,像不合时宜的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三章
方知潋走出教务处时,被张明濯狠狠瞪了一眼。
其实瞪回去也不会怎么样,顶多有点像幼稚的小学生互翻白眼。但方知潋没有,他一想到刚才宋非玦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就偃旗息鼓了。
程蕾跟在他身后,轻轻带上了教务处的门,她同样看见了张明濯不怀好意瞪过来的那一眼,却没当回事,只是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无人的走廊尽头,又收回视线。
先瞪过来的张明濯并不算赢。他身后皱着眉头的女人推了他一把,丝毫不顾教室里探头探脑的学生投过来的好奇注视,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斥责:“和你爸一样,一天不给我找事就难受!”
方知潋侧过脸,看见程蕾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是那种作为旁观者轻描淡写的笑,稍纵即逝。
然而程蕾很快便收住了表情,转身朝向方知潋。
方知潋个子不算高,随方霍,只有一米七六。
偏偏程蕾净身高都有一米七,再加上踩着一双高跟鞋,一站在方知潋面前,有种高高在上审视的意味,让他没由来一阵心虚。
“我们刚才……”方知潋试图含糊解释。
张明濯挨打得窝火,方知潋打得也没多痛快,他们俩只能称得上是菜鸡互啄——都挂彩了,都没大伤。但是当教导主任和段嘉誉问起打架的缘由,两个人难得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一个是口嗨随便造谣,一个是没有道理可言,最终方知潋松口不明不白地承认了,说是因为张明濯的热水先泼到他身上。
张明濯心里明镜,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说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被他妈照着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按照学校规定,方知潋应该算是主动挑衅的一方,记大过。但他是借读生,学籍都不在临川。再加上方知潋天生长得白净,显得嘴角旁的瘀伤愈发触目惊心,对比皮糙rou厚、看上去只是碎了个眼镜片的张明濯,反倒更像是受害者。
程蕾说了些什么,提出了什么解决方案,方知潋根本没注意听,他的魂儿都系在后门外的宋非玦身上了,直到宋非玦离开。
好在程蕾似乎对他打架的原因并不感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