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满意点头:“既然不累,你便加训一个时辰。”
他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独留下那士兵一人,满脸莫名地站在校场上,浑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罗将军。
此后,罗修Cao练士兵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许多受不住艰苦训练的士兵,最终被罗修除了军籍。
四十多名被除了军籍的士兵愁眉苦脸,若他们出了军营,有家的回家务农,无家可归的便只能听天由命。
闽国早已非多年前的太平盛世。如今这年月,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又恰逢连年大旱,百姓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穷人家的男子,若不能入伍混得一口军粮,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饥饿和死亡。
莫不辞毫无悬念地出现在被除名的兵士名单中。
此时,她枕着自己的破布包怅然若失。这是她呆在怀远营的最后一晚。明日他便要同其他十名士兵启程漳州,在那个偏僻的边陲小城中做一名守城兵。
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她本应高兴的。可今晚,她却失眠了。
她不明白罗修为何要将她赶走。之所以说是赶走,是因为她发现罗修对她刻意的回避。
自从她练兵晕倒之后,罗修便叫她好生休养,再也没让她参加Cao练,也再也没叫她随侍过。
她实在不懂罗修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他明明爱财如命,抠门得像只铁公鸡,却在士兵们离开之前自掏腰包,每人发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金。
士兵们拿着银子,由悲转喜。唯独她婉拒了那笔补偿金。
她坦言自己想要建功立业,留在怀远营,却遭到罗修的严词拒绝。
他态度坚决地告诉她,她必须走。条件随她开,只要她肯离开怀远营。
可是第二日事情却发生了转机。
平素狗都不愿意进的怀远营,来了一个油头粉面、Yin阳怪气的监军大人。
他封死了怀远营所有的出口,又趾高气扬的将罗修叫了出来。
彼时,罗修正死活赖在她的营帐中,无视她的拒绝,猛的往她的破布包里塞着他平常都舍不得吃的零嘴。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他停下动作,面色一沉,狠狠骂了一句死阉狗,转身走了出去。
罗修两面派的功夫炉火纯青,殷勤备至地接待着他口中的“死阉狗”。
直至夜晚,莫不辞也没走成。
她想,她大概是走不了了。那个监军大人来者不善,他与罗修进了将军营帐秘谈了很久,久到罗修留给她的零嘴都被她吃完了。她实在等不到他,自己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她是被校场的战鼓敲醒的,急急穿上衣服,随着众人集合。
瞭望台上站着罗修和监军。
罗修脸色肃然,少有的不苟言笑。
监军嘴角勾着笑,扭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他扯着尖细的嗓子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将士,本监军奉国主圣谕前来,昨日已将国主旨意传达与罗将军,罗将军?”他尾音故意拉长,细窄的眼角睨了罗修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罗修兴致缺缺,赶鸭子上架的清咳一声,举起手中虎符,懒懒道:“诸位将士听令,即刻备战,三日后随我出海攻湘。”
下首站着的众人一听,满脸震惊。他们虽然是“Jing锐”,但毕竟,这年月“Jing锐”像是一茬接一茬的韭菜,提多了都显得矫情。
他们这个“Jing锐”的高帽子戴了大半年之久,戴到他们都生了“自己就是Jing兵强将”的错觉。
其实,他们是Jing锐,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心里最清楚。
别看平素大家一盘散沙,此时,大家想法却出奇的一致。
“这是让俺们出征送人头的意思呗?”
“攻什么湘,老子还想混两年就回老家呢。”
“湘国那么大,咱们攻哪?”
“听说是睚眦五岛。”
“又是睚眦五岛?”
“又是?你去过?”
“我要去过还有命回来吗?我听罗副将说,咱们将军每次攻打的都是那个鬼地方。”
“鬼地方?”
“据说那岛上有无数的毒虫恶兽和食人花!附近海域还生活着鲨群,是个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比南海浮屠岛更险。”
大家小声讨论着,莫不辞低着头沉默。
她忽然想起一事,缓缓举起了手。
那监军眸色一冷,指着莫不辞,道:“你,有何异议?”
莫不辞道:“监军大人,在您来之前,罗将军已将四十多名兵士除了军籍,如今大战在即,我等已非怀远营将士,不知可否请示离开?”她说罢,看向罗修,眼中满是希冀。
她知道此行多艰险,君主之命不可违抗,但若真的有去无回,她也犯不上非呆在此处陪葬。
更何况,陪葬的非她一人,而是四十多条鲜活的生命。
罗修垂眸,若无其事的将头偏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