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听到了响动,抬起头来,哈利便看到触电般的动作在德拉科身上也重演了一遍:“波特?”德拉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他的姓名,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有点犹豫。哈利皱起眉,走到卧室门口——接着他明白过来。
可他无法,甚至是不能那么做,因为他感觉那青春的霍乱是如此迟缓而猛烈地降临到他身上,覆盖了他的一切,在他还来不及挣扎时,那霍乱已经降临了,他如此清楚且像个占卜家似地预知,在霍乱到来之后,所有他试图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无功,因为他已经在德拉科的带领下明白了霍乱是什么滋味,即使他试图逃离或者忘记它,但他已经不再是对一切一无所知,无论他做什么,最后都注定会在之后的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回想起那残酷而钝感的痛苦。
而这快要使人窒息的、一阵又一阵的淹没,在克利切一次蓄意的报复后,变得史无前例地糟糕——星期天,充满浓厚气味的十一点的深夜时分,哈利,在又一天和德拉科的抗争后,他的精力已经涣散到了极致,当他从麻瓜电影院里疲惫地走出来,估计德拉科已经睡觉了,却发现德拉科站在三楼的卧室的门口,一动不动,迎着从窗口撒下来的月光,像是在打量什么,哈利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像触了电般。接着他马上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德拉科一般会懒洋洋地进入卧室,径直倒在他的床上,背对哈利,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操。
哈利一天天地,不断地在这反复无常、且如此波动的情感的海潮里游来荡去着,总感到他自己已经快要抵达情感的边缘地带,仿佛一艘快要被淹死的船,只要任何一点加之追击的东西,他便可以像所有太平洋上神秘消失的破烂船只,在夜雨和灰雾的遮挡下,慢慢地沉下去,并且没有任何挣扎。
他们像两个快淹死的人,盲目的海水拍打着他们,他们却只顾战战兢兢地盯着对方,而非身后狂乱的大海的追击。
的背脊,像那背脊是放在美术馆中的令人情不自禁触碰的古希腊雕像,同时,他们在闷热而潮湿的地板上左右翻滚,背后再次沾满刚才打架时留下的碎屑,有时动作的太过激烈,像打架一般,吻宛如头晕目眩的爆炸令人失去理智,哈利的后脑勺会重重撞到墙壁或唱片机,接着它们将给他们一个重重教训: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唱片机被撞得失灵,还在机器里的歌曲,要么是七十年代那些嬉皮士热爱的摇滚歌手们,要么是八十年代的舞曲,开始自动放起来:当他星期天的时候,他们还是一对敌人……
他们只好静待那淹没来临。
比如夜晚降临,他们不得不睡觉时(夜晚是他们的圣诞节时刻),他们背对着背,各自睡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糟糕地、无话可说地睡去。在这短短的被月光暴晒和伤害的沉睡的几小时内,夏日的纷争才会不情愿地到达一个临时出口,他们缓缓地休息一会儿,为第二天的纷争做好完全的准备。
但是他没有——在和哈利吵架和不断的吻的日子里,德拉科甚至一次布莱克家的门也没有出过。
他看到他的,哈利.波特靠窗的床,像是一个恶作剧般被布置成,或者说是完全变成一个样子。那床单看起来很脏,也很乱,像有个嬉皮士在上面翻滚过后,再用蜡笔在上面涂涂抹抹,最后还恶作剧地留下一滩肮脏的呕吐痕迹。除此以外,在床铺的中间,还有一个像是破洞一样的东西。哈利谨慎地掏出魔杖,准备走过去看看,但还没等他走过去两步,他就被拦住了。德拉科看也不看他,直接掏出了魔杖,跨到哈利的面前,朝那里走去,于是哈利的视线被挡没了,他只能看见德拉科淡金色的头发。
因为在他们眼里,彼此比那还可怕的多。
这战争是如此地无穷无尽,让人望不到那遥远的尽头,他们宛如麻瓜世界里二战的士兵们,因为敌对的本能,对对方保持一种永恒的警惕,即使疲惫到极致,也要命中注定般观察对方,像是这关乎他们的生命,只有到那种特殊的,必须休战,否则会危害他们自己的时刻,他们才会停下来,进行短暂的歇息。
而且他猜测,在某种程度上,德拉科也许也和他一样——德拉科完全可以选择在某个深夜骑着他的扫帚一走了之,回到马尔福庄园,或者放荡的——美丽的巴黎去,回到他所有所有的朋友中间去。
而哈利和德拉科像是快在太空中死去的人拼命地吻着,汲取每一丝可能存在的氧气,那音乐在他们背后慢慢地小下去,接着变了调,漫长地——缓慢地——变成太空进行曲——而他们仍然吻着,吻——不断深入,吸吮和舔舐——然后,呼吸。
如果它迟迟不来,那就让他们在吻和伤害对方的交替中待到死。
他一面和德拉科一次次地打架,一次次地接吻,从中获得惊心动魄的战栗,一面心惊胆战地等着那个他自己不知道是何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注定会到来的时刻前来,感到无法从这一切里逃离开来,尽管他知道如果坚持他也许可以——只要把德拉科.马尔福,赶出他的家门,换一个咒语,或者他自己连夜逃跑,他就能换回永恒的平静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