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女郎的画像),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觉。他能感到德拉科的身体在离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因为呼吸上下起伏,散发出一种恒定的热度,似乎异常地暖和——哈利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十几分钟前,他不知道怎么地,答应了德拉科的主意(尽管他刚说好,就开始隐隐地后悔)。于是他几乎是僵硬地从床边走过去,踩上德拉科的床,用一种僵尸片里丧尸般僵硬的姿态侧躺下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灯还没有关,就慌忙地闭上眼睛,直到德拉科似乎看了他很久,沉默半晌,轻轻地念出了那句“诺克斯!”然后——房间的灯光才完全熄灭了。
然后,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了,就像平时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一样,敌人般背对着背,呼吸——呼吸——等待睡眠降临,新的一天来临。但是,只是看起来如此,实际上却是另一幅模样——至少哈利是这样。
他在关灯后十分钟却仍然醒着,感到月光像盏巨大的白炽灯单独照耀着他,而自己的呼吸像是个排气管那么响时发现了这点。
他完完全全地睡不着,因为某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
他听着德拉科的呼吸,感觉那呼吸平稳而顺畅,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敌人似乎已陷入了巨大的睡眠陷阱里,于是才放心地翻了个身,轻轻地睁开眼睛,立刻的,德拉科背对他的削瘦背脊出现在他眼前,那背脊被松松垮垮的睡衣所遮盖着,只露出一段过分苍白,充满恶意的脖子和肩膀。
哈利眨了眨眼,默默地看着这幅场面——这场景,他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甚至是过于熟悉,他自己看到过很多回,也许是因为还在没有多久之前,他和德拉科还曾心无旁骛地躺在一张床上(或者两张床上),聆听彼此的呼吸,在月光平和的照耀下觉得一切再正常不过地睡去,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朋友。但现在,仅仅几天,不到一周内,这些事情全都变化了,月光变得凶恶,他们之间的关系天翻地覆,就像一座被推倒的乐高积木——你没办法再重新建一座一模一样的霍格沃茨,因为你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而他们初次这么做时,哈利不由自主地想道(闷热的夜晚让他的脑子变得无比清楚,他感觉他甚至能回想起达力九岁从他那里偷走的那块葡萄柚是什么样),是在是四年级,在哈利用嘴唇(哈利想了想,决定现在还是不想这个为好)救了德拉科后,他们首次成为了朋友,德拉科头次被他邀请进格兰芬多的卧室。
当时,德拉科,那个坏家伙,偷偷从罗恩、纳威之间的床溜过,用一种不急不缓,及其马尔福的步调懒洋洋地走到哈利身边,进入帷幕内,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傲慢,哈利不由大笑起来——因为对帷幕施了无声咒,他们完全不怕别的男孩听到什么。而德拉科,因此露出一种介于也想要大笑和恼怒之间的神情,和他打了起来。就这样的,他们闹了半夜,打一会儿,再念一会儿书,争吵一会儿,到了最后,哈利开始困了,他就自顾自翻个身睡去,第二天早上,他感到德拉科贴在他的背后,呼吸像是一条火车的喷气般在他的耳边回响,他转过身去,咕哝着“马尔福,滚开”之类的话,把德拉科吵醒,于是他们开始推打起来,直到完全清醒。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即使德拉科躺在他的旁边,中间还隔了五厘米,呼吸离哈利有一个星球的距离,哈利仍然感到一种挫败和不安感,像未成年的鸟直接被赶出了潮汐之家,当他无意地,像此刻这样照常翻个身,结果看到德拉科背对他的背部,他第一反应是猛地睁大眼,接着反应过来他是如此绝望和不安地熟悉德拉科的身体,因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看到过无数次了,甚至触摸过无数回,但那时他只感到一种轻松和快活,与想要跳到德拉科背上,揍他一拳的冲动。但此刻——此刻——
他逼迫他的视线滑翔过去,停留在更远处,于是,他立刻看到了那被月光照亮的床单,那些破洞和嬉皮士的痕迹,他难免再次想起克利切,整个布莱克家族,以及,他骑着摩托车的教父,他马上发现他陷入了两难之间,要么是青春期的狂潮将他湮没,要么是来自更深更浓的痛苦加上饱和的月光吞噬他,但不管哪种,都像暴雨般令人楚痛和窒息。最终,他闭上眼睛,决定什么也不想——再次睁开眼,这次,他的视线又无意识地像命中注定般停留在德拉科的背部上。
哈利定定地看着那背脊,那蝴蝶骨和隐隐露出的小痣,以及那因为均匀的呼吸像是音乐般起伏的侧腹,他感到一种绝望在熊熊地燃烧,哈利——并没有因为闭上眼睛停顿会儿变得好些,相反地,变得更糟了。同时,他还感到另一种奇异的、独特的情绪,那情绪是因为另一方面——哈利悲哀地发现,德拉科似乎像只对深渊感到事不关己的鸟儿,轻盈地滑过陷阱,已经熟睡了过去,只留下哈利一个人苦恼地深陷在其中无法摆脱,这使哈利感到一种对敌人深深的痛恨和奇异的痛苦。
而这些痛苦、愤怒和绝望加在一起,变成了一条燃起来的火焰,在哈利整个身体里沸腾,那火焰如此之盛,如此之繁杂,以至于他自己这火焰到底是出自何处,因为具体的什么:青春期的狂潮——陷入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