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宛妹领小凉特意送来果子,且是难得的美味,于是派人从椒风殿请来赟妹,又匀出一些着人送至各宫太后,甚至考虑到皇后尚跟在皇太太后身边修养心性,便给永信殿送去了双份。凡此种种,瞻前顾后,不可谓不用心。
借小聚之机,因有董赟在场,到后来又把驻足殿外的王获、王崇都给叫进来一道品尝果子,人多嘴杂,不好当面跟朱宛亦过话,只在临别前私下问了问小凉,近期府中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别的倒在其次,唯独小凉提到前两日朱宛亦与她易装出行一事,听后教人耿耿于怀。
送信的紫眸怪人......
蹊跷的莲花玉牌图案......
“雒阳星辰危矣”的警告......
兵分两路的疑阵......
蹊跷的走散......
宛妹回府之后的郁郁寡欢......
小果这两日的魂不守舍......
董贤隐约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整件事当真是像朱宛亦说的那样,“无功而返”,被人放了一回鸽子这么简单吗?
不对!其中必定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变故,否则她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人。
至于那种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董贤不可能读不懂。
但在一切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他决定对任何人都三缄其口。
毕竟,那是杀人的眼神。习武多年,他不会连“眼神杀”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都分辨不出来。
他敢肯定,朱宛亦对某个人动了杀机。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人是谁......
回头思量,朱宛亦露出那种眼神,大约是在听过刘欣转述暗行御史的调查结果之后。
当时王获王崇俱止步殿门外,而小凉又等不及跟着宫人一道去椒风殿带董赟前来,凤凰殿内只有宛亦、刘欣和董贤自己。待刘欣扼要说完结论,宛亦虽说表面未起波澜,内心多少也会忐忑不定。
说来看得倒也真切,那时宛亦的眼神,还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董赟进殿,又邀来王获王崇同享鲜果过后,她的目光才突然变得灼热犀利起来。
难道是触景生情?王获王崇奉命参与缉凶行动,他们的现身勾起了宛亦对恶徒的旧恨?
然而那股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杀,强烈且一触即发,简直就像直接针对在场诸人的当面发难。
这又该作何解释?对于此事,刘欣和自己自不待言,董赟和小凉全不知情,两位王将军也不过局外人,眼神杀没道理射向无辜的众人......可是这又没法解释,朱宛亦目光中暗藏的杀机,为何如此具象,聚焦,而非抽象,发散。
对此,董贤头脑中先是提出了不下一百种假设,继而逐一否定,最终百思不得其解。
直接问本人的话,非但不会有答案,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迫使她铤而走险,适得其反。
跟小果聊聊怎样?小凉抱怨他近来不知为何情绪低迷,自己这个兄长要是只知道隔岸观火的话,算不算不称职呢......通过摸底恳谈,及时了解小果的心理波动,一并打探那日变装出行之后发生的事况,也不失为一条补救之策。
同一时刻。长乐宫,永信殿。
“刚才皇帝专程遣人送来的果子,皇后为何碰都不碰?”皇太太后傅瑶轻轻摆手,贴身老宫女琉璃便将盛有剩余朱颜的果碟端离主子眼前。
“姑母,臣妾听人说,这是昭仪母家孝敬宫里的东西。想必是一时送的多了,吃不完烂掉也是可惜,这才打着圣意的幌子四处派送,无非顺水人情罢了,不值得稀罕。”皇后傅黛君面露不悦之色,冷嘲热讽道,“昭仪和驸马都尉过去不是陷害过臣妾,诬赖臣妾在浆果冰粉酪里下了药吗?如今易位而处,天知道他们送来这些果子,有毒无毒呢?纵然无毒,董府无事献殷情发送的东西,不脏么!傻子才去吃它呢......”
傅黛君正在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不妨皇太太后身旁伺候的琉璃及时出言劝止:“皇后娘娘,请注意您的措辞。”
“我的措辞?我的措辞怎样......”傅黛君刚要辩白,猛然记起面前的傅瑶并未对送来的果子敬而远之,倒是接连啖尝了三四枚,方知自己口无遮拦地抱怨什么“脏”“傻子才吃”之类的话,暗含对长辈的不敬。整个人顿时哑然,不得已尴尬地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踱到对方面前,欠身致歉道:“臣妾失言,请太后责罚。”
“要是责罚能让皇后变得识趣懂事,哪怕担下苛待晚辈的污名,哀家也是在所不惜的。可惜责罚貌似对皇后无用,所以只得多费一些唇舌:不要忘了,你是皇帝的正宫,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并非小门小户终日争宠的妻妾,更不是市井泼妇之流。”傅瑶此时愠恼的,显然不是堂侄女偶然的言语冲撞,更多则是对方处事一味的任性幼稚和不成器,“既为中殿,必得有国母的胸襟,不以身外之物好坏而乱心,不因一时一事得失而莽行,说出来的话别总跟个深宫怨妇似的。”
“臣妾受教,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