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奴婢这就去请驸马都尉大人。”琉璃领命退出永信殿。
“近日董昭仪频繁出入长信殿和长秋殿,若说她只单纯为了向两位太后请安,臣妾绝难相信。”傅黛君情知皇太太后意欲招来董贤当面说和,便打定主意屈尊俯就,哪怕承受天大委屈,也要一往无前,不惜代价赢取对方的宽宥。董赟则另当别论。
“慌什么?昭仪背地里搞小动作,想要瞒天过海怕是也难,静观其变好了。撇开王政君这只老狐狸不提,赵飞燕那边,皇后平日也该多接洽接洽,毕竟当初昭仪赵合德畏罪自尽一事,说起来也跟王家脱不了干系。亲妹子惨死在王政君和他的好侄儿王莽手上,赵飞燕表面虽持中不言,不代表丝毫没有主张,又不是无亲无根的圣人,心里不可能全无芥蒂。无非只是力不从心,不敢轻易在人前表露出来罢了。依哀家推测,昭仪恐怕是一心想要寻求王氏家族的庇护,所以,皇后不可一味懈怠,须得主动作为呐......”
“姑母所虑很是,这些时日臣妾的确有些疏忽了。”傅黛君岂不知自刘欣入主东宫那日起,王、傅两家便展开了全方位博弈,只要一方没有彻底压倒另一方,这场拉锯战便永无休止。
要说这皇太后赵飞燕,不过平民出身,侥幸入宫充作“家人子”,后因在阳阿公主处学舞偶遇先帝而得宠,论家世根基自不可与王、傅两家同日而语。
但长秋殿气势再弱,亦为一国皇太后尊驾之所在。
赵飞燕乃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刘欣名义上的母后皇太后,论尊贵甚至高过源自定陶王妃的帝太后丁姬,略费心思笼络过来,难保他日不能有所助益。
姑侄二人尚在筹谋,不防琉璃进殿通报,说是董贤已在永信殿外候旨。
“那就速速把驸马都尉给请进殿来吧。”傅瑶抬了抬眼皮。
董贤循太后懿旨,垂首挪步入殿站定,朝傅瑶坐塌的方位作揖道:“微臣请太后安。”
“驸马都尉不必拘礼。快赐坐,上茶点。”傅瑶和颜悦色地吩咐琉璃款待贵客。
“谢太后。”董贤刚一抬头,迎面望见傅黛君,不禁思忖时近一更天,皇后为何还未告离永信殿返回居所,且疑皇太太后此时诏请,不知所为何事。于是又拱手请皇后安。
“许久不见大人,大人向来可好?”若论本心,傅黛君是极不情愿与董贤对面而处的,但诚如傅瑶所言,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少一个敌人终归是好的。便索性拿出大汉皇后应有的品格,软语问候早已深俘圣心的强大对手。
“蒙皇后娘娘关怀,微臣一切如常。”见皇太太后傅瑶坐镇殿堂,礼数周至,又观傅黛君身上少了些往日嚣张跋扈的戾气,董贤心里便有了数,情知这是长辈预备在素来不睦的小辈之间说和的安排。既然从未将刘欣的发妻视作仇敌,加之此前种种不愉快难以坐实皇后的过失,他打心底里反倒希望及早与对方冰释前嫌。
中宫安宁,各宫方得安宁,刘欣的烦恼才不会只增不减。
“那很好,很好。”傅黛君词穷,除了言不由衷地叫好之外无话可说,只得将目光转向居中调停的傅瑶。求助之余,脆弱的神经仍然被“一切如常”四个字深深刺痛,须知驸马都尉声称与皇上一切如常,感情甚笃得令人嫉恨,作为正妻的女子自然半点轻松不起来。
“回头替哀家向翁主道声谢,送到长信殿的果子很新鲜,味道也特别。”傅瑶笑叹。
“太后过誉了,都是些民间的果子,您赏脸受用,是翁主和微臣的荣光。”董贤应声。
“心意最贵重。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勤谨恭顺的好孩子,哀家同皇后一样,对驸马都尉也是十分仰仗和器重的。”傅瑶语重心长,貌似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
“太后谬赞,微臣愧不敢当。”董贤诚恳表态。
“常听宫里人言,驸马都尉从不恃宠而骄,是个表里如一的谦谦君子,哀家觉得这话在理。”夸奖之词刚出口,旋即递给傅黛君一个眼神,跟了一句:“皇后,你以为呢?”
“太后所言甚是,臣妾同感。驸马都尉知礼数、识大体,臣妾屡次受教......”傅黛君所言不虚,像是有感而发。平心而论,椒房殿过去带给凤凰殿许多不痛快,后来全被驸马都尉一笑而过,不曾睚眦必报,否则椒房殿早就四面楚歌,恐怕连表面的平静亦不可得。
胸怀宽广抑或虚情假意,至今琢磨不透。
这个情敌般的碍眼存在,到底该不该和他联手呢......
“微臣实在没有太后和皇后娘娘说的那般好,不过恪尽臣子本分罢了。”董贤还礼连连。
“驸马都尉不必太过谦虚,这是宫中公论。”傅瑶又道,“至于昭仪,哀家也是极看好她的。这孩子以德配位,皇后留在哀家身边这段时日,把整个后宫协理得井井有条,不光哀家,就连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帝太后,无不褒赞有加。皇后啊,遇事多学学昭仪,明白吗......”
“太后教训的是,都是臣妾的不足。”傅黛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