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个叫做拂夏的小宫女,离开傅黛君的背影进入众人的视线,刘欣已在昔日生母丁姬躺卧的靠塌上落座,本想把董贤一并拉来身旁坐下,对方却不愿当众逾越君臣之礼,最终选择站立塌边陪护天子,将作为证物的布偶搁置在刘欣面前的桌案之上。皇后傅黛君、昭仪董赟则分位次在靠塌左右坐定。
“皇上,奴婢是在椒风殿里服侍昭仪娘娘的宫女,贱名拂夏。”拂夏在殿中下跪道。
“拂夏,你来告诉皇上,驸马都尉手里拿着的人偶,是不是你偷偷藏在台案上那只太后素日最喜欢的六棱青玉瓶中的?”傅黛君不愠不火地朝拂夏发问道。
“皇上,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这人偶千真万确是奴婢亲手给放进青玉瓶的。”拂夏自认得干脆利落,大大出乎众人预期。
“真的是你?”刘欣也感到拂夏承认得过于轻巧。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在中安殿内放置人偶的罪人,正是奴婢。”拂夏斩钉截铁补充道,“前日正午,奴婢随昭仪娘娘来中安殿服侍太后娘娘用膳,便是那时趁堇色姑姑和殿中宫人不备做下的恶事。”
“你好大的胆子!”刘欣拍案道,“你在殿内私藏人偶,莫不是要诅咒太后?”
拂夏正欲开口回应,恰巧卉云领着一个手端铜盆的内侍进殿,先是抿笑着朝主子傅黛君示意,跟着跪在了拂夏旁边。那端盆的内侍也将铜盆放在一旁,望天子而拜。
刘欣和董贤放眼铜盆,内里似乎装满黑色秽物,略有些五彩的颜色点缀其中。
“卉云,本宫命你搜查椒风殿,可有收获?这个乌涂的盆子又是什么?”傅黛君问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铜盆乃是奴婢从椒风殿院中杂物间内寻来,盆内多是用火烧过的灰烬,但也残留了些未完全烧尽的绢帛布料,”卉云回道,“请容奴婢呈上,皇上和皇后娘娘只需一观,分晓便可自明。”
“那就呈上来吧。”刘欣允准道。
“诺。”卉云奉命起身,仔细从铜盆中挑了两段色彩鲜明的彩帛,毕恭毕敬地捧至天子案前,董贤见那彩帛似曾相识,转眼瞧了瞧放在桌案上的布偶,心中立刻叫苦不迭。但彩帛已被卉云送至近前,无奈伸手接过,奉与刘欣和傅黛君查验。
“这椒风殿当真藏污纳垢!本宫让卉云前去搜宫,看来是不虚此行啊......”傅黛君只远远望了案上那彩帛一眼,便难掩心中的喜悦道,“皇上,您也亲眼看到了,这铜盆中尚未燃尽的彩帛,与制作人偶所用的布料,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嘛。昭仪,你可有话说?”
董赟隐忍不发,愣愣地盯着卉云从椒风殿里搜过来的彩帛,像是在发怔。
刘欣一手擎过布偶,一手托起彩帛残断,比对半晌方道:“就算在椒风殿里发现的彩帛,与人偶的布料在材质方面彼此吻合,也不能证明人偶就是用昭仪宫中的彩帛制成的。朕就不信,除了椒风殿,其他各宫各殿就没有跟这个彩帛一模一样的布料!”
“皇上请细看您手里的彩帛,可还记得这料子的出处?”傅黛君提醒道。
“你说出处?朕哪里了解多少关于布料的学问......”刘欣面露为难之色,抬头用目光求助伫立在侧的董贤。
“皇上,这彩帛名曰‘对鸟隐花金丝锦’,乃是西域乌孙国巧匠织就的名品。月前匈奴国乌珠留若鞮单于遣人与我大汉修好,来访使节们朝贡的物品中,便有两匹这种菱形纹路的锦缎。”董贤不愧为服侍御前的高级侍官,但凡刘欣身旁之事,事无巨细处处留心。
“经你一提醒,朕对西域进贡的这种奇特布料确乎是有印象的。”刘欣欣慰道。
“驸马都尉倒是个细心人,算你识货。”傅黛君闻言浅笑道,“虽然名为对鸟隐花金丝锦,但这彩帛的独到之处却并不在于对鸟隐花的纹理,而在于织就彩帛的丝线。白日里自然看不出什么,一到夜晚黑暗处,这对鸟部分的丝线透出淡蓝之光,隐花部分的丝线则透出淡粉之光,释放出月凉如水般柔和的光芒。对鸟隐花金丝锦一匹之价达到万金之数,即源于此。”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布料,真是稀奇!”刘欣唏嘘不已,短暂忘却了眼前的危况。
“皇上有所不知,这丝线乃是出自西域特有的紫蚕之茧,而这紫蚕天生喜食浑荧草,体内吸纳了浑荧草的荧光之色,由此抽取的丝线自带荧光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这浑荧草扎根西域,移植之后难以存活,且数量稀少,寻找不易,所以这对鸟隐花金丝锦唯独西域才有。”傅黛君应道,“只是似这般贵重的布料,臣妾自认无福消受,倒是昭仪同它更有缘分些......”
“昭仪同它更有缘分些?皇后何出此言?”刘欣疑惑,不知傅黛君所指。
“回皇上,当初乌珠留若鞮单于遣人进贡此锦,因对鸟隐花寓意独特,呈献诸位太后皆不适宜,您便下旨赐予皇后娘娘和臣妾各领一匹。皇后娘娘夜间畏光,对鸟隐花灵光微浮无益于安枕,故辞而未受。于是您又将皇后娘娘那匹转赐给了臣妾......如此一来,承蒙皇上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