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实是有人以奴婢家人性命相要挟,命我亲手制作布偶,然后悄悄放入帝太后平素喜爱的六棱青玉瓶内;如若不然,便要奴婢和奴婢全家老少的性命......”拂夏哽咽道,“可怜奴婢父母年迈,弟妹尚幼,奴婢不忍见他们无辜受害,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冒犯太后娘娘玉体,还请皇上替奴婢做主!奴婢死不足惜,甘愿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取家人的生路!”
“遵照娘娘懿旨,奴婢从椒风殿里检出了两匹金丝锦,现已让人一并带了过来,请皇上和娘娘过目。”卉云说话间,已有另一个内侍踩点匆匆俯身进殿,胳膊肘弯如履薄冰般捧着的,正是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为人诟病的对鸟隐花金丝锦。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若你是当真为人所迫,朕会有所区别,对你网开一面。”刘欣打小在宫中长大,深知宫闱生活充满了不如意和不得已,颇能体谅服役宫人们的艰辛与无奈,便松口劝诱拂夏道,“朕是君王,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不过,朕也要提醒你,若有半句不实之词,或者意图构陷无辜之人,那就怪不得朕不体谅你们做奴婢的服侍主子不易!届时以下犯上连同欺君之罪数罪并罚,不光是你,连同你的家人,都要为此受到株连,拂夏,你可明白其中利害?”
他固然确信,此大逆不道之事,与董赟无关。但碍于皇后傅黛君在场,先前又有了椒风殿搜宫的铺垫,如果错失眼下人证物证齐全的时机,彻底查清整件阴谋的前因后果,拖沓下去难免持续发酵,惹得宫中人心不安。再者,纵使有人提供虚假证供,假便是假,虚妄永不可能取代真实,当庭对质之下,始作俑者必定露出破绽,只需寻迹追踪,定能真相大白。
“你既早知此举罪该万死,何苦昧心行事,铸成这等大错?”刘欣自知口供得的容易,其中必定另有乾坤,便仍旧循循善诱,小心试探着对方的口风。
傅黛君一心盼着刘欣赶紧一锤定音,只要拂夏招认出昭仪便可大功告成,如今眼见刘欣迟迟不肯发作,一味同贱婢唇舌周旋,便有些按捺不住,赶忙跟了一句道:“拂夏,眼下东窗事发,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眼下唯一的出路,便是在皇上面前及早供出指使之人。待揪出这匹害群之马,或许本宫可以替你向皇上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既是为人所迫,”刘欣眉头紧蹙,追问道,“那究竟是何人强迫于你,又是如何逼你就范的?”
“回皇上,制作布偶所用的原料,的确取材于眼前这匹对鸟隐花金丝锦,而且是奴婢亲手所为,自然不会记错。”拂夏交代得毫不含糊,脸上竟没有一星半点的迟疑之色。
惜,臣妾便以一己之身忝占了两匹锦缎。”董昭仪禀报道。
“那好。朕来问你,将布偶藏于六棱青玉瓶一事,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听命于人?”既得拂夏承诺,刘欣便直入主题,虽知对方多半受人指使,但慎重起见,仍发此一问,以示慎重,免教众人觉出丝毫先入为主的嫌疑。
“看样子昭仪倒是十分珍视皇上的赏赐的。倘若用在正经地方,如此名贵的布料完全可以制成一套艳冠六宫的锦袍华服,更能彰显拥有者的明艳动人。只可惜,昭仪却把心思放在咒术害人的肮脏伎俩上,可见真是人心不古啊......”傅黛君讥讽一番过后,朝卉云使了使眼色道,“除了盆里的残渣碎片之外,剩下的金丝锦,现在何处?”
“臣妾瞧着上面这匹金丝锦,展开处似有新近裁剪过的痕迹,想必就是昭仪取布制作布偶的时候留下的罪证吧。”傅黛君伸手掀起摞在上层的布匹一角,比对着朝众人示意道。
☆、祸心
“若非为人所迫,奴婢断不敢行此悖逆之举,望皇上明察!”拂夏忽而啜泣有声。
“奴婢必定据实禀告,以谢皇上宽宥之恩......”拂夏云鬓微抬,貌似做足了坦白的准备。
“拂夏,你作何解释?”刘欣看那金丝锦边缘确像动过刀剪,便继续求证于出首之人。
“看样子,有的人表面上勤谨恭顺,成日
他深怕刘欣意气用事,在没有弄清楚整件阴谋来龙去脉的情况下便做出圣裁,尽管他更愿意相信至少在事关董家祸福的大事面前,刘欣会实打实地考虑他兄妹二人的利益。固然,他从不怀疑胞妹董赟的清白,毕竟谋害帝太后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没有任何铤而走险的动机,何况有丁姬在,反倒多一份制衡傅氏家族、尤其是傅黛君这个专横富家女儿的力量。
“奴婢罪该万死,不敢乞求皇上宽恕。”拂夏以头抢地,摆出一副认罪伏诛的悔状。
董贤忧心地注视着嘴角微微抽搐的刘欣,感受到对方据此传递出的彻骨恨意。他自然了解,皇太太后傅瑶当初还是定陶太后之际,趁着刘欣年幼,将其从身为定陶王妃的丁姬身边抱走并亲自抚养,由此造成的母子阻隔与想念,是何滋味。不因阻隔而隔阂,却因未见所积淀多年的亲情,不减反增,试问自小缺少母爱的刘欣,又岂容旁人蓄谋戕害生身之母!
“事到如今,你倒承认得干脆利落!”刘欣捏了捏拳头,隐忍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