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揣测盛怒之下的天子意欲何为,不料对方竟用右手飞快抓过放在地上的白漆酒壶,待到董贤回过神来伸手阻止之时,早将那剩下多半壶的毒酒咕噜噜倒进嘴里了!
众太医匆匆拜过皇帝和太后,便着手有条不紊地替二人把脉,验伤,还重点查验了酒壶和茶碗中剩余的残羹细渣。忙活好一阵,直到各位医家全都大汗淋漓之际,只听卧榻上丁姬哀婉放声道:“都别在哀家眼前瞎添乱了,皇帝和驸马都尉刚才喝的,不过是加了几味伤胃药引的催吐药而已,并非要人性命的剧毒之物......”
“什么,连皇上也......”得知刘欣也赌气服毒的王获大吃一惊,忙催促太医们切勿耽搁。
“对不起,没有你的世间太寂寞,一个人独活实在没什么意思。”刘欣将空酒壶丢到一旁,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先是侧脸看了看董贤,对他在自己身上所做的催吐努力不以为然,继而转头望了望早已错愕得连手中金簪都滑落在地的生母丁姬道,“母后,请您稍安勿躁,现在您的儿子和他的毕生至爱都喝下了您特意备下的毒酒,听天由命来着。儿子的意思是,若是运气好赶得及,太医妙手回春,将我们两个人统统救活固然好,如若不然,只医活其中一个,您以为生还的人会就此苟活于世吗......”
“刘欣,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董贤两眼噙泪,悲怆地望着待自己一往情深的爱人。
“欣儿,你为了所谓的爱情,当真要逼着为娘闭眼才安心吗......”丁姬抓狂不已,险些跌下榻来,幸而堇色抢上前来护住主子,才侥幸没有闪失。
见董贤似有毒发症状,刘欣有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青筋迸裂,满眼充血,一把将对方拥入左怀臂膀之中,似笑非笑地直面丁姬道:“朕若见母后死,对不起母后诞育儿子之恩,若见星辰亡,则辜负了依人以命相约之情。生母和爱人同时溺水应该先救谁这道难题,朕如今倒是悟出一个绝佳的答案,就像这样......”
刘欣与董贤旁若无人地感慨劫后余生之后,双双抬起头来,百感交集地将目光投向主导这出苦肉计戏码的帝太后,由衷希望听到对方说出点祝福这段真挚感情的寄语。
份尊贵的太后,理当作公众表率,怎可在宫中滥用私刑,擅自处罚儿子的身边人呢!”刘欣强忍住满腔怒火,质问高高在上的帝太后。
“不行,不行!刘欣,你怎么可以为我......太医呢,太医!”董贤的绝望感远比刚才自己服毒时强烈数倍,对迟迟没有露面的太医翘首以盼,又歇斯底里地尝试为对方催吐。
“皇帝若还当哀家是你的母亲,只在旁边看着便是,什么都别插手,待哀家替你处置了这个祸害,再做道理!”丁姬见刘欣出言不逊,不免病上加病,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顺手拔下所戴凤翔嵌宝金簪,贴在脖间威胁道,“皇帝今日依哀家便罢,若是不依,哀家便即刻死在你的面前!皇帝可知,这个祸害冥顽不灵,已经当着哀家的面饮下毒药,狠毒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既如此,哀家便陪他演完这出戏,索性一了百了,大家干净!”
“驸马都尉,哀家之前万万没有料到,你居然这么容易就挺过了哀家精心安排的最后一关,从今往后,哀家不再反对你与皇帝这段感情,但愿你能好自为之,时时规劝皇帝,协助修复皇帝与皇后的伉俪之情......”丁姬竭力不露声色地嘱咐完董贤,又转而教导刘欣道,“皇帝,你对驸马都尉能够做到生死不弃,令哀家震惊不已,但这只能说明你于他而
“母后,儿子早已言明,星辰就是儿子的命,您容不下他,便是容不下您的骨肉至亲!”刘欣只觉胃里隐隐作痛,想是毒性开始蔓延,便直言不讳地对丁姬道,“若您执意为了破坏儿子幸福而不惜以死相逼,儿子无法,您若因此薨逝,使儿子陷于不孝,儿子尚有何颜面顶天立地,唯有追随而去罢了......”
太医们听帝太后揭破真相,面面相觑过后,皆长舒了一口气,庆幸天子无恙。
☆、中安殿乱弹(中)
王获闻言,化忧为喜地为尽情相拥在一处的二人欢喜不已。
恰好此时,王获终于领着众位太医赶至中安殿。仅从进入殿中的太医人数来看,便可知道这王获的确是个细心人,适才在刘欣仅将注意力聚焦在董贤身上时,他便已经隐约瞥见了丢弃在旁的茶碗,推测帝太后多半使了毒。情急之下,除要求太医们携消肿止痛的外用药前来之外,还特别提示太医们务必多带些解毒丸药在身上。
“什么,您还赐他毒酒!”刘欣闻言犹如五雷轰顶,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近旁地上的白漆酒壶和底部残留着些许深红色液体的空碗。沉寂须臾,忽然像疯了似的按住董贤肩头,瞪大了眼睛问道,“母后让你喝,你就这样乖乖喝了?”
“如果必须要在离宫和赴死二者择一,无论选多少次,微臣的答案都只会是后者......”董贤突然感觉胃里翻滚不止,宛如炽热的液体即将从体内奔涌而出一般烧灼难耐。
☆、中安殿乱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