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却开始轻微战栗。
此刻贺峤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恶心最反胃的话,后背冷汗涔涔,睡袍下的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滚。”他上唇碰着下唇,声音嘶哑微弱,“现在就滚,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你。”
一听他这种口气,方邵扬肝火直冲脑门,铁臂收得更紧,顿时又将他勒得偏头干呕起来。胃中像有一把刀在肆意乱绞,灼烧跟疼痛一阵汹涌过一阵,四肢都吐得颤抖发麻。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强烈,连刚要发火的方邵扬都被震住了,眼睁睁看着他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扎耳的声音憋在密闭的空间,听着竟然有种肝胆俱裂的感觉。几分钟时间里贺峤连胆汁都快要吐净,后来虚脱地扶住所有能扶到的东西,缓慢挪到洗手台那边,打开冷水冲洗自己的脸跟手。
哗啦啦的水声很突兀,好像这个空间里的两个人是完全割裂的。
浴室的暖灯之下,镜中的贺峤脸色病态chao红,细密滑腻的水珠挂在皮肤上,眼底倒映着许多难堪。半晌,他闭了闭眼睛,转身看向那道高大的轮廓:“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也不管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马上走,我家不欢迎你。”
方邵扬僵直地站在一摊水渍中,努力从刚才的句子里弄明白贺峤的意思,身形显得有些无措跟迷惘。
贺峤凝声:“走啊!”
话音刚落方邵扬就猛地回神扑杀过来,全身重量往他身上一压,险些将他骨瘦的腰杆压断。可搂住贺峤之后,所有动作却突然停滞下来,仿佛拿到了最想要的玩具,陡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也不要我了吗?”
这句话嗓音颤抖沙哑,听上去有点真情流露的意思。贺峤推开他,望向他眼底,那里却是一片空洞迷茫,没有半点清明神色。
贺峤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下午才领教过他的厉害,晚上就又当他不谙世事了?难道两年前伤得还不够深,教训还不够惨痛?
两人极近地对峙,贺峤轻声重复他的话,眸中倒映着他的面孔,“当初是谁说的,任何人都没资格管你的事?”
那些绝情的句子至今他还倒背如流,不是想记得,是忘不掉。
方邵扬太阳xue里有东西噼里啪啦炸响,不得不用手撑住额,卷起的袖口下露出蜿蜒的青筋。半晌,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只剩酒Jing的浑浊。
“我分不清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方邵扬。”贺峤侧开脸,两只手紧紧扶住身后的大理石台,冰凉的触感从掌心直透心口,“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跟你玩不起。”
假如眼前的人完全清醒,这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不过是仗着方邵扬醒来就记不得,才会这样放任自己宣泄内心的痛苦。贺峤有贺峤的骄傲,尽管时间还没有完全消磨掉那些爱意,他也不想再去为之费神分辨,因为他实在讨厌那个脆弱、狼狈、蠢笨到陌生的自己。
不知道方邵扬听懂了没有。许久,粗糙的手指伸在眼前,好像想摸一下贺峤的脸。贺峤不肯再看他一眼,他就偏头追逐贺峤的视线,一直把人逼得贴到镜子上去,眼神恳求般追着贺峤:“峤哥……峤哥……你不要我了吗?”
贺峤不知为什么,半边身体都是麻的,就好像刚刚听到的话有极强的腐蚀性,把方邵扬看不见的地方蚀得疮痍遍体。
见他不肯把脸转过来,方邵扬在漫无尽头的沉默中束手无策,微弱的希望一点点消失殆尽。
“峤哥,是我啊……我是邵扬……”他整个人陷入灰败,声音也变得嘶哑,“我是邵扬啊峤哥……”
贺峤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方邵扬想抱他,他想尽办法躲避,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咬着牙低声说:“你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恶心这个词他原封不动地还给方邵扬,方邵扬却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身体就被人整个推到镜子上,“你说什么?”
这一下既失控又暴力,深醉的方邵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贺峤肩胛骨在镜上猛地一撞,双手向后想撑住身体却又无处着力,情急之下只能压着镜子,手掌把镜面磨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眼前空白了好几秒他才提起气,艰难万分地直起上身,声音微微战栗道:“我说我觉得恶心。一想到你吃的那些药我就觉得恶心,想到曾经被你碰过我更觉得恶心,过了两年还是忘不了那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
他每说一次“恶心”方邵扬身体就跟着震一下,到最后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满眼皆是错愕的神情。
窗口吹进来的风shi漉漉的,漆黑的夜Yin云密布,空气沉闷又压抑。
贺峤以为方邵扬一定会以暴力回敬,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毫无底线又不择手段。谁知方邵扬在他面前嘴唇掀了掀,忽然静下来埋下头,左手揪紧了胸前的衣服,好像呼吸困难,“我……”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垂着头狼狈不堪。
贺峤移开眼。
连他自己都